有钱能使鬼推磨。
无论千年来一直掌权的儒家再如何标榜以道德治理天下,但治理天下归根到底靠的其实还是钱财,千年来这么多王朝,无论是哪个王朝的灭亡,最终都是因为财政出了问题。
哪怕是被大多数人认为是独以强而亡的大汉,其实根本原因还是财政出了问题,这一点从汉桓帝公然的卖官鬻爵大肆敛财便得以窥见。
偌大的王朝尚且如此,再细分到个人那以同样逃不了钱财的支配。
哪怕是被儒家尊崇为千古一圣人的孔夫子,在周游列国之时,也逃不开。
尽管千年以来的确有宁愿饿死也不食嗟来之食的傲气之人,有身居高位依旧清廉如水的道德之士,但这终究只是少数,否则也不会被写进书中流传千古。
正因为少才显得珍贵,若是人人都能做到如此,那显然就不会被人所敬佩,进而流传后世了。
而此时怀揣着千两票引的亢金龙,此时便是那个能够通鬼神的存在。
将一张百两的票引换成了银子之后,他不够直撒出去了五十两,便从泉州知府衙门之中买通了一个负责誊抄公文的佐吏以及一个负责打杂的白役。
从这二人口中他也打探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
房日兔的确被抓了,那个被他买通的白役,当时便是跟随捕头前去抓人的当事人之一。
不过房日兔此刻却并非在府衙大牢之中,在其被抓来的第一天,便被人提走了。
负责誊抄公文手续的那个文书佐吏便是当时负责交接文书的当事人,因此他知道提走了房日兔的是东厂的人。
这消息对亢金龙来说,无疑是十分重要的,但对他来说,那个白役无偿附赠的消息,却比这两个消息更加的重要。
那一日与房日兔一起被抓的还有一个广源茶楼中唱戏的戏子,不过那个戏子似乎并不重要,东厂的人并未将其带走。
和房日兔一起从木易行那里得到有关花琳琅消息的亢金龙,瞬间便猜到了这个戏子便是他们的目标——花琳琅,自然的,他也终于知道了,为何房日兔会出现在广源茶楼,进而被抓了。
但亢金龙心中却清楚,此时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更不是埋怨房日兔擅自动手又不小心被抓的时候,现在的他必须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了解完所有的消息之后,摆在他面前的,已然是两条十分分明的道路。
一条,再花费不过百余两银子,将花琳琅从泉州府衙大牢之中赎出来,带着对方立刻离开已经变得无比危险的泉州府,返回扬州,完成任务。
这样一来,不仅能够顺利的完成任务,他还能将剩下的八百多两银子吞下,小发一笔横财。
但这样的话,房日兔就等同于被他卖了。
而另一条,便是在赎出花琳琅之后暂时先将她关押起来,然后将剩下那八百多两银子银子拿出来,想尽一切办法将这笔钱花掉,从东厂的那些人手中救出房日兔后,带上花琳琅一起逃离泉州府,返回扬州府。
这第二条道路不仅危险,还充满了许多变数,最麻烦的是,他将钱都撒出去之后,还不见得能够将房日兔救出来。而且,待到他将房日兔救出来之后,东厂的人不可能没有半点反应,到时候说不定,东厂的人甚至敢做出封城搜捕的举动来。
若是他们没有在第一时间逃出泉州府城,只怕连他自己都很可能折在这里。
可要是不救房日兔的话,那回去之后,整个东极天七星主可就只剩下他一根独苗了。
换做是平常时候的话,这样的结局不能说糟糕,毕竟,只剩下他一人之后,无论后面青龙能不能及时的将其他六人的缺额补齐,青龙都要无比仰赖他这个老人儿。
但他心中却清楚,此次若是顺利的将花琳琅带回去,待到逼迫对方传授他们易容术,或是直接让对方帮助所有人易容成功后,他就要独自一人率领手下前往已经变成龙潭虎穴的应天城,去刺探心月狐的情况,找机会刺杀心月狐了。
万一青龙未能将那些门人中的心月狐心腹全部甄别并挑出来灭口的话,那他这一趟前往应天城,便等同于是上门送死。
相反,若是这一次能够救出房日兔的话,那房日兔必然会万分感激他,如此一来,他只要联合房日兔,就有资本让青龙将这个任务延后了。
而且,如果能够更进一步巧妙的让花琳琅陷在泉州府城,无法与他们一起离开的话,到时候就算任务失败了,青龙也无法惩罚他。
毕竟,他是为了营救房日兔,分身乏术,青龙若是还要因此而惩罚他,那必然会导致所有人对他离心离德。
身怀近千两银子的亢金龙,因为担心那文书与白役猜到些什么,将他出卖,不敢在城中过夜,只能在城外的破庙之中的窝了一夜。
糟糕的环境,以及脑中的两个想法之间的激烈斗争,让他一夜无眠。
最终,当朝阳探出头来,将光芒洒向大地之时,顶着黑眼圈的亢金龙,心中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他要去营救房日兔。
比起那八百多两银子,还是小命更重要。
毕竟他若是独自带着花琳琅回去,之后就要亲自以身犯险,前往应天城,但在这泉州府城,他要救房日兔的话,却根本不必自己去冒险,他怀中还揣着的近千两银子,足以买到不少江湖好手来帮他完成一切危险的事情,他所需要做的,就是事先尽可能的查清楚房日兔此时的情况,以及规划好一切,做出一份完美的计划。
不过,木易行被锦衣卫惊走,泉州府本地的江湖中人因为与木易行之间都有或浅或深的关系,所以大都也已经逃离了泉州府,他虽然手中有不少的银子,但想要将这些银子撒出去,却似乎有些困难。
好在,他现在还需要时间去调查泉州府里的东厂番子们的情况,进而想出并完善营救计划。至于找人手倒是还不急。
。。。
并不知道因为亢金龙的决定而逃过了被押送千里,今后一生只怕都要身陷囹圄,难得自由的花琳琅,此时正在无聊的应对着泉州府衙捕头的审问。
当然,原本审问犯人这样的任务是轮不到小小的捕头,应由推官前来审问的,但对花琳琅这么一个小小的戏子,推官既嫌弃其身份卑贱,觉得前来亲自审问有失身份,又觉得一个小小的戏子压榨不出多少油水。所以才将这审问的任务交给了手下的捕头。
不过,一连审问了数天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且发现对方真的是半点油水都刮不出来之后,也就没有人愿意来审问她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色中饿鬼见色起意,不过,待到褪下裤子,见到了对方那比自己还要大的宝贝之后,他们便立刻落荒而逃了。
大佬,惹不起,惹不起!
如此一来,花琳琅便成为了如鸡肋一般的存在。
甚至比鸡肋还要不如,别说是推官了,哪怕是几个捕头都不知道不在乎大牢之中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了。
今日这个捕头也就是送一个犯人进牢房之时,无意间看到了他,心中决定再最后努力一把,看看能不能从这苍蝇手中刮出最后一滴油来,同时也找个由头将这个占着一间牢房的恶心之人扔出去。
早就熟悉这些皂吏们心态的花琳琅,等的便是这一天的到来,在又顽抗了两个回合之后,才娇滴滴的说出自己在广源茶楼掌柜的那里还寄存着这半个月以来的赏钱。
早已知道他是大佬的捕头,强忍着恶心将他放了出来,命两个手下的白役带着他前往广源茶楼拿钱。
广源茶楼的掌柜倒也没有不认账,主要是一个小小戏子半个月的赏钱实在是没有多少,他犯不上为了这么一点钱得罪一个捕头,两个白役。
钱财既然已经到手,两个白役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而被关进大牢近半个月的花琳琅,也终于重获自由。
不过,被抓之前闹出来的那一幕,已经让他上了广源茶楼掌柜的黑名单,他自是不可能再继续在广源茶楼唱戏了。
当然,就算掌柜的能够不计前嫌,花琳琅也不愿再继续呆在这里了。
如今的泉州府城中鱼龙混杂,他才不愿继续呆在这里惹火烧身呢。
只不过,对害的他在府衙大牢中住了半个月的白十二,他心中却是记得清楚,在大牢之中的这半个月来,他近乎每一天都在诅咒白十二,如今重获自由了,他心中更是赌咒发誓,今后若是再遇到白十二,定要狠狠的报复回来。
哪怕他是锦衣卫的小旗官。
。。。
花琳琅一连十多天的诅咒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原本正打算与朱瑾萱离开泉州府的白十二,此时却被一直追踪着他们的胡啸林堵在了门口。
“咳咳,胡兄,好久不见啊!”
再度见到胡啸林,白十二的脸上的神情颇有些尴尬,他心中清楚,因为他,胡啸林这数月以来吃得苦实在是太多了,心里承受的压力也实在是太大了。
“公主,请随我们返回京城,您心中应该也很清楚,自殿下离开京城之后,陛下心中该会有多么焦急、担忧。”
但胡啸林却像是无视了白十二一般,双眼只是牢牢的盯住朱瑾萱,一脸恳切的开口,近乎哀求的说道。
虽然被无视了,但白十二却没有半点的恼怒或不满,只是伸出食指在鼻子下方搓了搓,借以掩盖一下自己的尴尬。
因为他心中清楚,胡啸林无视他,的确应该是最顾及二人之前的情面的做法了,相反,若是胡啸林真的搭理他了,那对他这个犯下引诱拐走公主大罪的犯人,胡啸林就要直接出手缉拿他了,将他押回京城,押到皇帝面前受审了。
而他也没有开口替朱瑾萱回答的意思。
不是他怯懦或是惜身,而是因为这件事能够最终做出决定的,只有朱瑾萱这个当事人。
毕竟朱瑾萱又还没有真正的嫁给他,成为他的家人。
而且,就算成为了一家人,他也没有资格替朱瑾萱去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
所以,若是朱瑾萱因为担忧她的皇兄,决定跟随胡啸林返京的话,他虽然心中会感到难过,却也不会阻止。
但同样的,若是朱瑾萱心中想要继续按照二人之前在钦贤镇上的杨家酒楼中做出的决定,以当时定下的计划行事,不想和胡啸林返回京城的话,那就算是将他与胡啸林之前的情面都葬送掉,就算他会成为整个朝廷的通缉之人,他也要将朱瑾萱带走。
除非他横死当场。
“我在之前不是已经命东厂的番子将一封亲笔信交予你,并命你送回京城了吗?”
朱瑾萱的眼神没有闪躲,同样直视着胡啸林,声音轻柔却坚定的说道。
“在那封信中,我已经将我的想法尽数告诉皇兄了,待到这件事结束,待到抓住扬州知府自杀一案的幕后真凶后,我自会返回京城去见皇兄的。”
尽管心中对胡啸林所说的那些话很有感触,心中也忍不住在担忧起皇兄,但朱瑾萱用余光瞥到了白十二之后,心中还是坚定了决心。
“所以,现在的我是不会随你们返回京城的。”
“咳,嗯!”
听到朱瑾萱坚决的声音,白十二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一阵笑容,但马上,觉得这笑容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的他,马上便将脸上的笑容压了下去,再度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站到了朱瑾萱的身前,将她挡在了身后。
“胡兄,你也已经听到了萱儿所说的话了,既然萱儿不愿意随你们离开,那只怕你们就要失望而回了。”
哪怕早已经知道朱瑾萱心中对白十二的心意,哪怕知道又经过了这数月的发展之后,朱瑾萱与白十二二人之间的关系必然会有所发展,但当真的从白十二口中听到如此亲近的称呼之后,胡啸林的脸上还是再也忍不住,露出了无比震惊的神色。
而更让他感到后背发冷的,是朱瑾萱在听到白十二口中脱口而出的这个称谓后那面色如常的表情。
“咕咚!”
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胡啸林心中不禁哀嚎。
麻烦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