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谨确定他没看错,从天字一号房出来的女孩,目光中有一种刀锋般的锐利,让他瞬间血液逆流,整个人怔在当场,忘了何去何从。
“少主,贵客在二楼”,矮矮胖胖的客栈掌柜何昭见少堡主忽然立在堂中不动了,笑着上前提醒。
“嗯,知道了”,严谨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往前走。
他努力回忆,刚刚所见的女子,年纪似乎很轻,顶多十三四岁,长相嘛,没看清,唯一留存在脑海中的,便是那双夺魂摄魄的大眼睛。
犹豫片刻后,还是忍不住悄声问:“贵客是母女俩?女儿有多大了?”
何昭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敛目答道:“快十四岁了,挑水的明子听她家下人在厨房里议论,说姑娘的生日快到了,他们得拟出一个菜单来,这两天在菜场看到什么好东西就买下备着,免得真到那天,万一很晚才住店,却去哪里寻摸。”
严谨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直接上了二楼。
萧夫人十年前跟容征一起回娘家给父亲贺五十大寿时,曾去紫荆堡做过客,那时严谨还小,不过基本轮廓未变,一见面,互相都认出了对方,严谨躬身作揖:“原来是萧伯母,小侄该死,竟不知您到了此地,多有怠慢,还请伯母恕罪。”
萧夫人连忙让座:“贤侄客气了,我并未报出姓氏,订房用的是管家的名字,你自然不知。”
严谨道:“如今小侄已然见到了,怎么能再让您住客栈?家父家母听到消息也会赶来的,不如您这就跟小侄去寒舍吧。”
萧夫人笑着推辞:“说起来惭愧,十年前跟先夫路过此地,得到了令尊令堂的热情款待,至今记忆犹新,本当登门致谢。因我们在此只住一晚,明早就走,时间太仓促,故未叨扰。”
严谨殷勤款留:“为何赶得如此急呢?时值深秋,紫荆山上红枫成阵,风景尚佳,请伯母务必多留几日,也让小侄做做东道。”
萧夫人道:“多谢你的盛情,回来的时候如果得便,一定去府上拜访。”
人家早就确定好的行程,严谨不好过于勉强,陪着闲话了一会,留下礼物走了。
作为客栈东家,听说自家店里来了个大手笔的客人,不仅包下整间客栈,连厨房都“征用”,给的银子也比原价多了许多,出于巩固客源的需要,他亲自带着礼物看望,和客人相谈甚欢,事情到此,应该相当圆满了。
可他就是觉得遗憾,心里像空了一块似的。回到家,和母亲杜夫人谈论此事,故意强调萧夫人有多憔悴消瘦,跟十年前相比简直老了二十岁,引得母亲同情心大发,当即命人套车,要他陪同前往客栈探视。
严谨为难地说:“太晚了,她们旅途劳顿,明儿又要早起,这会恐怕睡下了。”
见杜夫人迟疑,又给出了个主意:“要不太太备几样补品,孩儿明早过去送送她们,也算尽了故人之谊。”
杜夫人点头称是,转头叫丫环拿钥匙开仓房,拣根老山参出来,再配些鹿茸燕窝之类,凑成四样,打包好了,送到大少爷房里。
严谨喜不自胜,一夜辗转难眠,梦里梦外,尽是那双动人心魄的眼眸。
明明凛冽若此,为什么他会觉得熟悉亲切呢?
直到清晨骑上马背,听到一声鹰唳,才恍然想起:原来,那女孩的眼睛,像极了他小时候饲养过的一只鹰,每次俯冲下来捕捉食物时,便是这种眼神,。
那只鹰他养了七八年,后来被猎户误射而死,他哭了好几场,以后再不敢养了,怕伤心。
一个女孩的眼睛像鹰,连他自己都觉得怪异。如果他告诉别人,他被一双有着鹰一样眼睛的女孩吸引,恐怕会没人理解。
可他知道自己的心有多急切,马鞭狂抽,马蹄如飞,小厮冉儿差点没跟上。
赶到九福客栈,看到大门外停着的马车时,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她们没走。
于是整衣正冠,守在大门外等候,心砰砰乱跳,当年第一次娶亲,他都没这么激动。
望眼欲穿之际,终于等来了萧夫人和她的女儿容悦。
这是他昨晚打听到的名字,同时听到的还有关于她的种种传闻。严谨一个字都不信,一个有着鹰一般的眼神,似乎一俯身就可撕裂对手的女孩,怎么会是她们口中身名狼藉的花痴小姐?
容悦随母亲从客栈出来,见外面有陌生男人,立刻躲到丫环背后,借他和萧夫人说话的机会闪进车中,
可这样就足够严谨把她看清楚了,也足够他迷惑了。他看到的人,面容秀美,身姿婀娜,用“柔弱美丽”来形容再合适不过,难道昨日天雷地火般的对视,只是他一个人的幻觉?
如果是这个女孩,那些传言倒有几分可信。这种长相气质,一看就是头脑简单性格软弱,偏又多愁善感的姑娘,总之,最容易被男人骗上手的那种。
严谨立在道旁看着马车远去,渐渐变成小黑点消失不见,不禁怅然若失,闷闷地问何昭:“萧夫人只有这个女儿吗?”
何昭告诉他:“不独萧夫人,容征几十个妻妾,仅生了这么个女儿,还是病秧子,上回据说昏睡七日七夜,差点死了的。”
“这我知道。”
严谨抱着手臂沉吟,不甘心就这样擦肩而过,从此再无纠葛。娇弱羞涩的容悦小姐,刀锋般凌厉的容悦小姐,在他脑海里不停地来回闪现,到底哪个是幻,哪个才是真?
何昭见少堡主大清早守在这里,又一个劲地打听一位姑娘,凑上去进言:“如果少主喜欢她,可以派人去容府提亲啊,她们虽然不在府里,可如今容府是容徽当家,您找他下聘就行了。”
管家严禄闻言低斥:“净出馊主意,这位容小姐在外面的名声……”
严谨一眼扫过去,严禄不吭声了,心里着急地想:得赶紧回去禀明堡主,可不能让少堡主犯糊涂。景侯容家虽然煊赫,可容征那一房早没落了,容悦就是个孤女,还名声不好,紫荆堡怎么能要这样的堡主夫人。
少堡主原聘之正妻未婚而亡,所娶的平妻又不得少堡主欢心,两个侧妻一个有弱症;一个长年吃素修道,不问俗事。少堡主名下虽有三妻,日子过得像鳏夫一样,终日只在书房歇宿,也不喜丫环服侍,害得大夫人每日怨念,给儿子娶回几房妻室,连孙子都没得抱。
鉴于前面几个媳妇的情况,堡主越发不敢轻易聘娶,反复交代,下次给少堡主聘正妻时,一定要事先打听清楚,身体、长相、人品、性格样样要到位,千万不能再娶个挂名的回来。
这位容府三小姐,不说别的,光身体条件就不达标。那单薄的小身板,一阵风就能吹跑,而且没胸没臀,肯定不利生养。还不如他的女儿荞儿,面如银盘,膀大腰圆,要是少堡主肯纳她,保准一年就能抱个胖小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