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解开这个谜团,容悦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
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征得穆远的同意,只要他不捣乱,事情就成功了一大半。
容悦肯主动到访,穆远喜出望外,幕僚们说一千道一万,也抵不过他心中的惦念。
斟上一杯清茶,穆远亲手递过去:“喝喝看,老君顶云雾茶,由老君山上齐云观的观主清风道人亲手采摘蒸炒,再由他的首徒送来,还没超过三个对时。”
容悦咽下一口,霎时茶香扑鼻,清芬悠远,回味无穷,眯着眼道:“您忘了说明其中最重要的一环。”
“那是什么?”
“由雍郡王爷亲手冲泡啊。”
穆远咧开嘴,笑得好不欢畅。
两人静静品了一会茶,穆远看着她问:“你有心事?是不是你那些手下又给你出了什么馊主意?”
“你果然派人监视我!”容悦佯怒。
“是派人保护你,本王的爱妃,岂容丝毫闪失。”穆远毫无惭色,对于自己派人盯她的梢,端的坦然。
容悦放下杯子:“王爷,妾身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什么事?”
容悦斟酌着自己的词句:“昨晚家里来了人,是我母亲派来的,她听说我出事后,担心得不得了,整日整夜忧惧不已,以致食不知味,寝不安枕,身体也变得非常虚弱,一查探到我的具体位置,就立刻派了人过来,想要接我回家。母亲感念王爷的恩德,难得王爷不追究,让我免于奔逃,她说,她从此别无所求,只想在有生之年和我相依为命,不再骨肉分离。”
穆远怔了片刻,随即浮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想跟你母亲相依为命,这很简单啊,把她接进王府就行了。”
容悦摇摇头:“只能偶尔请到府里做客,哪有常住的道理。”
“本王说行就行!”
“王爷”,容悦一脸的无奈:“这不是行不行的问题,而是脸面问题,我母亲乃是侯府世子遗孀,又不是那家贫无依,为了一口饱饭就能出卖尊严的人。别说我母亲本人,就是我伯父都不会允许,让遗孀弟媳住在女婿家,他还怕被天下人戳脊梁骨呢。”
“那你说怎么办?”穆远浓眉皱起。
容悦忙道:“我母亲会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她只知前因,不知后续,她以为我走后,王爷另娶了他人,我成了四海飘零的失婚女子,所以才担忧怜惜,只想快点把我接回她身边。”
穆远想了想说:“既然是误会,你把那人再打发回去,让他跟你娘说清楚就没事了。”
“可我想回去看看”,容悦语带哀求:“自年前跟王爷匆匆离开,我已经快半年没见过我母亲了,她中年丧夫,膝下空虚,唯剩妾一女……”
穆远忽然接口:“也是这个理,本王左右无事,不如就陪你回去探望岳母吧。”
“您要……陪……陪我回去?”容悦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她拼命找理由,不惜打苦情牌,就为了让这人心软,能松口放自己回去,可不是要跟他一起回去啊,谁要跟他一起了?有个大牢头虎视眈眈地守在一旁,什么也别想做了。
“怎么,悦儿不欢迎?”穆远的声音喜怒难辨。
容悦努力镇定心神:“王爷来平城自有要务,怎能为了妾身之母耽误正事。”
“无妨。”
见容悦仍不吐口,穆远冷冷地问:“那就是岳母大人不欢迎了。”
确实如此,我的母亲,我的手下,我家所有的人,除穆琨外,没有人欢迎你!也不想想你从前是怎么对我的,后来又怎样不顾我的意愿把我强掳出来,让我莫名其妙成为你的侧室。这个身份,不论现在还是将来,都是极大的麻烦。
容悦深吸一口气,哪怕得罪他,也要阻止他:“我母亲确实心存芥蒂,她只有我这根独苗,您却三番两次加害,要不是我命大,早在王爷手里死过几回了。”
穆远瞬间气势全无,低声长叹:“你果然还在怪我。”
容悦轻轻摇头:“我倒没什么,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王爷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以前种种,我已经慢慢释怀,只是我母亲还有些不放心,请您原谅她,她也是一片慈母之心。假如,我曾几次加害于您,您的母妃也不会轻易原谅我,接受我,对不对?”
“对”,说出这个字,穆远浑身涌起一阵无力感,如果,容悦曾加害于他,别说几次,只要有一次,他母妃决不会让她再活在这世上,还谈什么原不原谅,接不接受?
慈母之心都是一样的,不会因贵妃而增,不会因平民而减,只不过贵妃手中权柄大,能生杀予夺,快意恩仇,平民只能忍气吞声罢了。可心里的恨并不会因此而减少,反而会因压抑而愈烈。
他从生下来就是高高在上的皇子,母妃宠着,父皇纵着,一大群手下奉承着,从不知“忍耐”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总是为所欲为,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要捉弄谁就捉弄谁。
对容悦而言的“加害”,对穆远来说不过是“捉弄”,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在逗着她玩,异常柔弱又异常强韧的女孩子,怎么也弄不死,多好玩啊。
并非只有对容悦才那么残忍,他玩人,别人的死活,从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逃不过是命,逃得开是运气,死活他都不会在意。
他忘了,别人也是人生父母养,跟他并没什么本质区别,别人若受伤,别人的母亲会心疼;别人若死了,别人的母亲也会伤心欲绝!
他却冷血地忽视这一切,把别人不当人,现在遭报应了吧?
“悦儿,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你母亲。”穆远抱住自己的头。
容悦大感意外,这是演的哪一出啊,活阎王要“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转念一想,清朝洪应明的《菜根谭》中有一句话:盖世功劳,当不得一个矜字;弥天罪过,当不得一个悔字。
不管其人如何,又做过什么,有悔就好!
遂温言抚慰:“我接受你的道歉,也替我母亲接受你的道歉。”
“岳母大人真能原谅我?”
“这……她一时半会想不通也是有的,等我回去后,再好好跟她谈谈,把我和王爷相处的情形说给她听,但是”,容悦抬起头,郑重道:“我不能保证,我甚至不能保证自己以后都不再想起,希望您能理解,被人差点逼迫致死的记忆太深刻,濒临死亡的恐惧太清晰,也许有生之年都不能彻底忘怀。”
她必须给穆远打预防针,让他正视两人之间的问题,如果他灰心之后,能主动放开她,对双方都是一种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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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更一小章,晚上再加更一章。
月初,让大家开心一下,往后天天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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