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七早上,穆远刚走,春痕就塞给容悦一个紫檀木匣子,悄悄告诉她:“这是甘堂主昨晚送来的,因为王爷一直陪着姑娘,没敢拿出来,这会儿夏荷在外面守着呢,您慢慢看。”
容悦狐疑地打开,红丝绒的盒底躺着一枝羊脂白玉钗,顶上雕成一朵小小的白莲花,玉质温润剔透,莹澈纯净,端的好玉!即使不怎么懂得鉴赏,容悦也知道这钗价值不菲,遂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春痕。
春痕沾着茶水在案几上写了一个字,容悦静坐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问:“就这支钗,没别的?”
春痕摇头,容悦微微弯唇:“瞧我可不是胡涂了,这是什么地方?便有,他们也不敢拿来招祸。”
“正是这个理”,春痕陪笑,同时努力观察姑娘的表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容悦端起茶杯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春痕忙捧上小口盂,让她吐出玫瑰花瓣和杏蕊,心里担忧起来:姑娘这样魂不守舍,分明还挂念着那个人;那人千里迢迢、不惧生死地赶来,显然也不肯放手,这可如何是好?
想了想,附耳问道:“姑娘要见他一面吗?”
容悦犹豫着,重重吐息,却半晌无语。
春痕又问:“那,给他带封信?”
容悦回头数落:“你怎么比我还胡涂,白纸黑字,你想让他们人赃俱获?连这支钗都不该送进来的,太招眼了。”
春痕揉捏着姑娘的肩颈辩道:“就光秃秃的钗盒,什么标记都没有,王爷看见了也不知道是谁送的。”
容悦拿下她的手:“就是不知道才坏事!这么贵重的玉钗,送礼者暧昧不明,你觉得合理吗?就算不是那人送的,都会怀疑到他头上。”
春痕慌了:“奴婢这就去找甘堂主。”
“回来!”容悦拉住她:“你以前是最稳重的,最近越来越沉不住气,这园里到处都是耳目,你当甘盛昨晚偷偷拿个首饰盒进府没人发现?”
春痕睁大琥珀色的眼瞳:“姑娘是说,有人想顺藤摸瓜?”
容悦沉吟道:“也许是我想多了,但不管怎样,我们都不能冒这个险。”
“是”,春痕也知道兹事体大,一旦走漏消息,断送的是几条人命,雍王爷的狠厉可是出了名的。
容悦冷冽一笑:“先收着吧,我那位收了皇室聘礼的伯父大人既要参加婚礼,总不能空手来,对不对?多少要陪送一些嫁妆,到时就把这钗混在妆奁里。”
春痕嗫嚅着问:“那边呢,姑娘不准备理会了?”
容悦叹息:“我不理他,是为他好。”
不管这场婚礼能不能顺利举行,她都已经是穆远的侧妃,作为一名“已婚妇人”,若跟外男私下往来,在这野蛮的古代,就算本夫跟踪过去一刀一个,再提着两颗头颅当街展示,都不算违法,人们反而赞他一声:“真是汉子!”
春痕不由得愁容满面:“姑娘这样不理不睬,万一惹急了那人,闹出什么事来,终究会辜负姑娘的一片苦心。”
“你顾虑得对”,她一时心惑情伤,竟忘了这茬,马上吩咐道:“等下让甘盛出城找卢骏,不管用什么办法,今晚之前务必把那人送出城,哪怕用药麻倒,抬着上车,也不能让他留在这里。”
春痕却道:“姑娘啊,腿长在人家身上,我们送出城,他自己不会回来吗?”
“他是个谨慎理智的人,不会这么莽撞的。”
“不莽撞怎么会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潜回云都?”
“那就多派几个人跟车,一直押送到庆都去。”
“人家又不是犯人。”
“他若不听劝,就当犯人押解。”
见春痕仍杵那儿不动,容悦秀眉微拧:“有什么话就说。”
春痕屈膝蹲身:“奴婢斗胆,姑娘不肯留下白纸黑字,好歹托人带几句话去安安那人的心,不然,便送到天边去,他也找得回来。”
“那你说,我给他留什么话?”
“这……自然是姑娘想留什么就留什么。”
容悦仔细审视自己的内心,然后羞愧地发现,她有个要不得的想法:严谨那边,不如先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吊着。
从理智上讲,她跟穆远名份已定,以穆远的强横和皇家的威势,这个身份很难摆脱,她跟严谨,已经没有未来可言——即使将来她侥幸摆脱了,作为皇家弃妇,也不可能重回紫荆堡做严家嫡长媳。
可从感情上,要她就这样跟严谨分开,她又不甘心。严谨是她真正想嫁的人,穿过来两年多,她住过不少地方,其中感觉最好的,不是桃花别苑,甚至不是逸居山庄,更不是竹园,而是严谨的洗园。那座幽雅美丽的宅子最对她的味,就跟严谨本人一样,让她感到舒适、安心。
现在事情弄成这样,如果严谨小一点,或许可以让他等等,可他早过了婚龄,家里长辈正眼巴巴地等着抱孙子呢,她有什么资格耽误人家。
于是狠狠心,走到书桌前快速写下一行字,连紫檀匣一起拿给春痕道:“把这个还给他,让甘盛大大方方送出府。”
春痕不敢问姑娘写了什么,答应着出去了。
夏荷虽没听清主仆俩讲了什么,大致上也猜到了,走到容悦身边着急地问:“就这样送出去,不是给王爷的人带路吗?”
“你放心,只要看到里面的纸条,王爷什么气都没了。”
她猜得没错,那个紫檀匣子很快就到了穆远手里,他拿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罗敷自有夫,何劳使君顾。”
原本阴云密布的俊脸立刻阳光灿烂,笑得无比开心地说:“把人弄醒,让他好好送过去。”
“姓严的怎么处置?”
“不用管他,随他爱上哪儿上哪儿,婚礼那天他若上门,你们就请他入席,让他好好喝个够,不醉不归,哈哈!”
又过了没多久,坐在房里发呆的容悦被人猛地抱到膝上,耳边响起一个激动的声音:“你终于承认我是你的夫了!”
待容悦意识到危险时,已经来不及了。腰里横着一条铁臂,后脑被另一只有力的手掌固定住,眼看着那张脸不断放大,她心慌心颤,偏偏不能躲避,如果这会儿她反抗,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穆远疑心病很重,光有那张纸条,他不见得相信,所以,这回的亲热之举,固然是想趁机吃豆腐,未必没有试探之意。
在容悦的迟疑与忍耐中,穆远终于如愿以偿,吻上了梦寐以求的芳唇。
容悦紧闭着眼,任他在自己唇上辗转,听他喘息着诱哄:“乖,张开嘴。”
她不敢开口求饶,不敢挣扎,因为臀瓣处顶着一根灼热的东西,她只能浑身僵直地坐在那儿,等着他下一步行动,再看准机会挣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