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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佑淳的主持下,吴铭从特意为他召开的型介绍会中获得了许多宝贵信息,吴铭对包括浙西保安司令部下辖七县的驻军情况、主官履历、军队现状、整顿与扩编计划、兵员扩招等等有了较为清晰直观的认识。
“情况基本就是这些,未尽事宜还需吴老弟耐心观察,细细体会。还有个好消息,你委托老钟召回的五十名遂昌籍新兵尽数到来,年纪都在二十以下,身体和人品都不错,我暂时安置在新兵营,安家费也帮你付了,你明天就可以领走他们,其他一百人缺额你可以在最近新招的两千新兵中自行挑选……放心吧,有我们几个站在边上你尽管挑,没人敢难为你。”
参谋长马致斋完合上笔记本,他之所以鼎力支持吴铭的军械所建立一个守备连,原因除了本派系能多掌握一支力量外,还在于他很想看看吴铭有何本事,看看吴铭是否值得老长官方佑淳如此器重。
吴铭向马致斋致谢完毕,就军械所的诸多事务提出自己的要求:
“大哥,诸位兄长,刚才在大家的介绍中,得知我们现在这个府山大营很快就不够用了,西门的瓮城军营分给了衢县保安团,城中其他几个军营又被专署收归己用,我们在衢州城内已经没有其他营区,所以我想,能否把北门外租借给商人存放货物的原马军大营拨给我们军械所?”
众人颇为惊讶,方佑淳不解地问道:“那地方是满清绿营时期就有的老营,辛亥以来从没人去看一眼,如今早已破败不堪,营房大部分均已倒塌,只剩最前面三排营房和zhōng yāng四合院可以遮风避雨,地面坑坑洼洼,满是泥泞,野草丛生,臭不可闻,连残留的两段围墙都被周边民众拆走了,怎么能把重要的军械所设在那儿?不行,不行!你得换个地方,你们几个帮忙想想,还有什么地方合适?”
吴铭急了,连忙解释:“就那地方最合适,虽然偏远一些,但是花笔钱修整一下就行了。再一个,大哥不是在为专署霸占了城东老修械所发愁吗?干脆借此机会向zhèng fǔ索取一笔钱,在马营里面建个全新的修械所,守备连的营房都可以顺便解决。”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是,马军大营西面比邻修缮一新的三衢书院,先前停办的衢州工业专科学校也在那里,东南面一直到北护城壕,分布着衢州绝大部分五金工厂和手工作坊,东面是一览无遗的千亩稻田,西北、正北、东北三面大江环抱,这可是天然的防护屏障啊!试想一下,还有什么地方比这里更合适驻军的?”
众人显然是被吴铭动了,纷纷望向方佑淳。
方佑淳沉思良久:“这倒是个一举多得的好办法,可也需要花费不少钱啊!谢玉璋下台没留给我什么钱,上面的扩编军费也还没到位,各县第四季度的税赋要到年底才能上缴专署,然后才能拨过来,军需科还在为年底之前的军饷发愁,难啊!”
马致斋几个也叫苦不迭,真可谓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吴铭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当下硬着头皮给出大胆的主意:“借!向城中几个大户的钱庄借,向开办了半年的中国银行衢州支行借,不给就对他们今后有麻烦别求我们,然后趁新专员还没来上任,派出几队官兵,强行收回所有属于我们军队的房产和码头,看看专署那群官老爷怎么办!”
方佑淳当即睁大眼睛,马致斋几个则是双眼发光,蠢蠢yù动,望向端起茶杯悠闲喝茶的吴铭满是佩服,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文质彬彬的新弟兄,出起主意来竟然如此狠辣独到。
“大哥,这事儿值得干啊!弟兄们对专署那群贪官污吏早就看不顺眼了!”陈骞大声道。
相比之下,马致斋还算沉得住气:“能不能借到钱不敢,但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产业还是可行的……司令,我们也应该适当表现得强硬一些,在不违反军纪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做儿什么,也好敲打提醒一下衢州各界,否则今后的rì子恐怕不好过!”
“我赞成!”
古岳恒大声表态,估计是这段时间东挪西借的窘迫rì子过怕了。
方佑淳费了好大劲儿才微微头:“这样吧,明天我先与唐副司令和周副参谋长商量一下,大家都知道没钱的rì子不好过,哪怕省里下拨的三十万扩编军费来了,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估计唐副司令他们也能理解这份苦衷。”
众弟兄不禁舒了口气,心想司令终于开窍了。
没等大家高兴多久,方佑淳转向了吴铭:“你估计一下,修整马军大营需要多少钱?”
“你给多少我要多少,多多益善!难道我还怕钱多咬手?”吴铭含笑回答。
众弟兄忍不住哄然大笑,方佑淳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只能给你一万,再多也没有,你也不能打收回城里城外各项产业的主意,我知道你有本事,自己想办法吧。”
“什么?才一万?”
吴铭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大声叫起来,众弟兄又是一阵大笑。
方佑淳仿佛没看见,端起茶杯慢慢品茶:“就这么多了,你不要也行,能白手起家我给你提个上尉。”
吴铭看向几个憋住笑的弟兄,知道不用指望这些家伙了,只好提出个折中办法:“既然大哥把话到这份儿上了,我能体谅大哥的难处……这样吧,由司令部担保,我负责向外借款二十万,另外还要把修械所的修建和今后的经营权交给我,两年内我负责还债,绝不拖欠!这是我的底线了,要是不答应,我明天就回毛良坞挖煤去。”
“二十万?”马致斋几个齐声惊呼。
方佑淳手里的茶杯差儿握不住:“你真敢狮子大张口啊!修械所的事情可以答应你,你懂技术懂行情,除了你恐怕没人有这本事,但是二十万借款你想都别想,你让我拿什么去担保?拿我这一百几十斤去抵押?”
“拿信用!拿你方司令多年树立的好名声!要是那些大地主大商家不肯,我们完全可以重新把刚撤销的水陆检查站立起来,继续实行谢玉璋雁过拔毛那一套,一年下来,至少也能征收五十万保护费和剿匪捐吧?只要这钱不落入个人腰包,就屁事没有!至于面子问题,大可不必太在意,之前大哥你做得那么好,两袖清风油盐不进,可你看看,有几个人感激你?”吴铭咬着牙把狠话都出来。
方佑淳脸sè剧变,在众弟兄担忧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走到一旁低头叹息,来回走动十几趟才再次回来坐下:
“设卡收费的事情免谈,我方佑淳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加重民众的负担,本来各种苛捐杂税就够多的了,要是我再设卡收税,商人和大地主们还不是把这笔钱分摊到贫苦民众头上?所以这个办法就不要再了!”
“既然你如此的自信,承诺两年内能够还款,我也舍得抬出这张老脸,为你借二十万回来,不管你怎么用,我必须在三个月之内,看到崭新的军械所厂区和营房,必须看到全新的修械所开始生产,六个月内必须看到你的守备连成军!这是我所能做的最大努力了,怎么样?敢不敢立下军令状?”
众弟兄大吃一惊,立刻望向满脸感慨的吴铭。
吴铭缓缓站起:“谢谢大哥的信任!既然我敢提出来,就有把握做得到,哪怕亏了,我也赔得起,绝不会伤害大哥的任何利益,所以,只要能满足我的要求,什么军令状我都敢签!”
“另外,我还有个请求,我想请古大哥分出部分jīng力,帮我一把,负责建设工程的招标、采购和所有资金的收支审核,我这人一向大手大脚惯了,担心自己脑袋发热,管不住钱财。”
方佑淳和几个心腹面面相觑,都没想到吴铭算计得如此细密,在座的谁不是久居军旅的老鸟?听了这话,哪里还不知道吴铭是向方佑淳表明他的忠诚,向众弟兄显示他的谦逊与合作态度,既告诉大家他吴铭没有任何野心,又让大家放心,他不会因为方佑淳的信任而凌驾于任何弟兄之上,他只在乎自己分内之事,这份心计,这份坦荡,让弟兄们无不刮目相看,也钦佩不已。
方佑淳心中感动,脸上却装出非常严肃的模样:“好!那就这么定了,你赶了一天路也该休息了,明早大家还要出cāo,包括你也一样,既然进入军中,我就不会再给你们任何特殊待遇。”
“是!”
马致斋三人立刻起立,整齐敬礼,唯有吴铭懒洋洋站起来,和大家打个招呼就走向左边的客房。
凌晨两,方佑淳依然怎么也睡不着觉,吴铭今天给他带来的震动实在太大了,吴铭所提出的每一个解困办法,以及貌似尖酸的刻薄言语,都如同重锤一样狠狠地击打在他的心坎上,给他带来极大震撼的同时,也让他再次反省自己的过去,衡量自己的得失。
方大嫂nǎi完孩子回来躺下,看到丈夫还睁着眼,望着蚊帐苦思不已,心疼地拉过薄毯给丈夫盖好:“别想了,睡吧,再有三个时你又要忙了。”
方佑淳长出口气,一把将妻子楼进怀里:“你,弟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从哪儿学来这么多的花花子?”
方大嫂连忙撑起来,抚着丈夫的胸口,担忧地起另一件事:
“你看什么时候和弟,稚淳刚才又悄悄哭了好久,看得出来,她的一颗芳心全系在弟身上了,可弟对她仍然不冷不热的,像是什么也看不见一样,唉!稚淳年纪不了,过了年就二十三了,你这个做大哥的得多想想办法替她满足心愿才是!”
方佑淳摇头苦笑:“你让我怎么去?稚淳要是不改改她那臭脾气,能指望弟看得上她?弟这人的ìng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外表平和,内心刚强,得难听一儿,他比谁都固执强横,别指望用什么感情什么利益去打动他,只要他不愿意,谁也别想去劝他,只要他愿意,谁也挡不住他,明白了吗?有空多劝劝稚淳,幸福需要自己去争取,而不能指望别人。”
方大嫂恼火不已:“有你这么做哥的吗?什么事都甩手不管,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