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内外到处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烈火和硝烟四起,鲜血染红了大地,白茫茫的雪地上红一团黑一团,刺眼之极。
凛冽的寒风中,一个个**官兵横七竖八倒毙在城墙下和马路边,街道两旁的房屋内,守军官兵正对准风冒雪发起进攻的鬼子兵射击。
由于城东和城北城门双双被破,张发奎下达最严厉的命令,要求每一个**官兵不准后退半步,一定要与城池共存亡。
为此,张发奎派遣从青山堰塞湖北岸灵山至美女山一线紧急撤回的第五十二师守卫临安西城门,张发奎给第五十二师师长卢兴荣发了一道手令,任何**将士试图从西门逃跑,第五十二师官兵可以直接将其击毙。
大雪越下越大,由于道路难行,日军炮兵没能及时跟上,只能依靠掷弹筒和迫击炮提供炮火支援。
**官兵则在临安市民的帮助下,将日兵迟滞在东门及北门一带。连续半天反复冲击,日军的进攻没有多少起色,双方处于拉锯状态,随着夜色临近,局势越来越对守军有利。
但就在这紧要关头,日军炮兵赶到,在一门门70毫米步兵炮和75毫米野炮的摧残下,**防线迅速变得岌岌可危起来。
日军炮兵熟练地将九二式步兵炮的炮口对准不断射来子弹的建筑物,每一声炮响总会带着躲在屋子里的几个官兵的生命。直到这时,日军的推进速度才开始加快,交火的锋线慢慢地从东门和北门渐渐向整个临安城扩散。
城中海拔九十多米高的钱王阁临安城防司令部内,张发奎放下望远镜,眉头紧锁,局势越来越严峻,一时间他想不出用什么方法来破解日军这种步炮协同的野蛮进攻方式。
“司令官,吴铭将军走了,新二军跟着走了。我们怎么办?”一名参谋处的少将高参眼中充满了恐惧。
“怎么办,凉拌吴铭率领新二师打赢了一个又一个战役,打死打伤多少日本鬼子?他们走了,不还有我们吗?临安城里不还有四万余**和两万多临安市民吗?”
张发奎重重地一哼,目光中满是坚毅:“当初新二师以一个师硬撼装备齐整的第一一四师团和野战重炮兵第六旅团,在对方拥有海上和空中优势力量配合的情况下全歼对手既然吴铭能做到,我们现在官兵数量三倍于新二师,而对手虽多但加起来也不过就两万多人马,我们一定能成功”
少将高参心中暗暗嘀咕,临安城这些脓包军队能和人家新二师比吗?但他嘴上却道:“司令官得对”
张发奎举起手中的望远镜,仔细观察一会儿看到日军衣着单薄,冰天雪地里步履蹒跚,显然是在咬牙坚持,当即下达命令:
“传令各部,日军已经是强弩之末,他们在冰天雪地无处避寒,身体热量比我们消耗更多,而我们则躲在屋子里,以逸待劳,再加上全城老百姓的支持,只要我们咬牙坚持下去,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我们”
虽然大多数临安市民随着杭州民众向西撤离,但也留下了部分故土难离的市民,为了发动这部分民众一起打退日军的进攻,张发奎开放隶属于军事委员会直辖的临安兵站,将里面储备的枪支分发到市民手上,将他们武装起来成为一支机动部队。虽然这支部队的成员军事素养极差,但在防守中凭借对地形的熟悉也起到不少作用。
突然指挥部的大门被人撞开,一个机要员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急火直冲脸庞,匆忙地对张发奎报告:
“司令官,固守西门的卢兴荣带着他的第五十二师逃跑了”
“什么?”
张发奎一愣,大声问了一句:“你什么?”
机要员重重地喘了一口气,无比艰难地:“司令官,防守西门的卢兴荣带着部队率先逃跑,紧接着临近西门的暂编第四师跟着逃跑,随后第四十五师、第五十五师、暂编第五师和第六师也开始向西门一带转移,如今仅有第一二八师在与日军作战”
这个消息宛若五雷轰,将张发奎给震得外焦里嫩。
卢兴荣所部第五十二师,系中央军旁系部队,由原福建地方武装部队改编而成,张发奎去年担任皖、赣、浙、闽四省边区总指挥时卢兴荣就是他的手下,两人关系不错,所以他才对卢兴荣寄予厚望,谁知道卢兴荣却率先逃跑,张发奎全身精力仿佛一下子抽光似的,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少将高参暗暗叹息一声,赶紧安慰:“司令官,现在日军攻势正急,仅仅依靠第一二八师显然是无法守住临安城的……我们还是避敌锋芒,西撤淳安以图后计吧”
张发奎将拳头攥得紧紧的,两眼通红,牙缝中挤出一句话来:“我一定要将卢兴荣那个王八蛋给五马分尸”
“司令官,随着各部逃跑,我们前面的屏障已经不复存在,钱王阁必将成为日军下一步攻击的重……我们现在已经回天无力,赶紧撤吧”少将高参急匆匆地建议。
张发奎一把掏出腰间的手枪,龇着牙,满脸都是狰狞之色,冲着司令部的人大声道:“我早过,誓与临安城共存亡……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现在第一二八师不是依然在坚持吗?谁要再提逃跑之类的话,别怪我翻脸无情。”
少将高参一听,讪讪地不敢再话。
又一名参谋挟着风雪冲进房间内,焦急万分地报告:“司令官,不好了,李松山的五十五师撤到西门附近后,主动放弃阵地,为了抢夺逃生之路,甚至与友军斗殴。”
张发奎一把推开簇拥上来的几名参谋,大步来到靠西边的窗户前,拿起望远镜,查看西门的情况。
随着卢兴荣西逃,临安城里的守军军心大乱,西门处人挤人,枪支弹药丢得到处都是,眼看战局已经无法再维持下去。
局势在很短的时间里演变到这一步,饶是张发奎性格坚韧百折不挠,此刻也心乱如麻。他有些难过地放下望远镜,闭上眼睛思考一会儿,睁开眼大声命令:“马上给新二军的吴铭将军致电,请他暂时留步,接应西逃各部,告诉他,若是见到卢兴荣那个王八蛋,当即将其击毙”
此时日军喊杀声越来越近,看着司令部里面无人色的一众将校,张发奎仰头一声叹息,随后对他的亲信道:“你们赶紧走吧,向西逃若是还有一儿血性,你们就参加新二军,跟着吴铭将军一起打日本鬼子”
“司令官,你不要我们了?”
一名少校参谋红着眼睛看向张发奎。
张发奎摇头苦笑:“自淞沪会战爆发以来,你们跟着我没日没夜地奔波忙碌,时时刻刻都处在最危险的地方,战功没有捞到,血汗倒是流了不少,是我对不住你们现在临安城破在即,你们赶紧逃命去吧”
“司令官,你难道不跟我们一起走?”少将高参焦急地问道。
张发奎有些沮丧地低下头,自十六岁考入广东陆军学并加入同盟会起,已经有二十多年了,虽然有北伐时的风光,但更多的却是挫折和失败,尤其是八一三后的连续失败,更是让人刻骨铭心。现在临杭一线形势崩坏,麾下各部又一次上演大溃败,让张发奎有些心灰意冷。
张发奎闭上眼,挥挥手:“我就不走了,我早下过命令,与临安城共存亡,卢兴荣他们不要脸率部逃跑,我却不能……临安城里有两万余信任我们的民众,我不能丢弃他们而去你们都走吧”
完,张发奎又来到东北方的窗户前,拿起望远镜查看第一二八师与日军激战的地方。
少将高参对周围几名侍卫一招手,几人对视一眼,迅速明白对方的心思。三个壮汉相互了头,其中一人朝张发奎一个猛扑,一下子就将张发奎压到身下,少将高参冲上前来,直接缴了张发奎的配枪,略感愧疚地:
“司令官,形势危急,怨不得我们自作主张了……现在我们把你送到安全地方,你要打要杀,我们都随你,反正我们不能任由一个上将落到日本人手里
少将高参不待张发奎回答,朝着周围的将校下达命令:“马上护送司令官出城,速度要快”
当侍卫们将张发奎护送出西门时,正在苦苦支撑防线的第一二八师官兵收到司令官已经逃跑的消息,顿时无心恋战,防线迅速崩溃。
不过第一二八师并没有走拥挤的西门,顾家齐多长了个心眼儿,走南门穿锦溪,绕道赶往杭徽公路,速度反倒比拥堵在西门的溃军更快。
两时后,中岛贞雄率领一于将佐骑马踏入临安城。
中岛贞雄意气风发,高兴地用马鞭指着周围的屋子:“这的临安城曾经一度是支那人的首都,现在却被我们给打了下来。”
园部和一郎不屑地:“此临安非彼临安,中岛君,历史上支那南宋王朝的首都临安是杭州城,而不是这个的县城……”园部见中岛脸色不对,心中暗爽,又道:“临安已经被我们拿下了,追击支那军队的障碍就此清除,我建议马上追击。吴铭的新二军已经是山穷水尽,现在正是消灭这一帝国心腹大患的良机”
中岛贞雄不满地看了园部一眼:“园部君,我们遇到的困难并不比支那军队少……想必你也知道,我们第十八师团只有一个旅团,贵部第七师团如今只有一个联队,第二师团损失也很大,加起来也不过是一个旅团的规模。我认为必须等独立混成第七、第八旅团赶到后再行追击”
“这两个旅团如今依然滞留于青山峡西口,等他们赶到临安不知猴年马月了。”园部和一郎重重一哼,两眼直盯着中岛贞雄:
“我看中岛君是怕死吧?若这样的话,你大可将你的部队留在临安,我率领我的第七师团发起追击”
园部和一郎不但狂妄自大,还是一副倔脾气,以前冈村宁次凭借在日军高层的人脉和倭皇的信任,稳压园部和一郎一头,但现在的中岛贞雄对园部的桀骜不驯却没有什么好办法。中岛贞雄将求助的目光转向第二师团参谋长田村原一:“田村君,对于目前的形势,你有什么看法?”
“是啊,田村君,你们第二师团的意见呢?”
园部和一郎也把目光转向田村大佐。
田村大佐见两位中将意见相悖,略微斟酌语气,道:“冈村将军临走前专门交待过我,吴铭及他统率的新二军是非常难对付的对手,若有机会将其消灭,一定要果断出手,哪怕我们第二师团打光也在所不惜”
“哟西,这才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
园部和一郎高兴地直拍手,随即转过头挑衅地看了中岛贞雄一眼:“我和田村君意见一致,请问我们的指挥官阁下,我们现在可以追击支那军队了吗?
中岛贞雄心头一口恶气给活活憋了回去,他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得同意园部和一郎的追击计划。
考虑到第七师团只有一个联队的残兵败将,中岛贞雄专门从第十八师团调了一个联队加入第七师团,又从第二师团抽调一个联队,一起发起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