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山,位于常熟县北部,濒临长江,早在东汉时福山即置司盐都尉,是常熟最早建制的行政区划。
东晋咸康七年,福山“罢盐署,立以为南沙县”,隶属晋陵郡,福山是南沙县县治。至南朝梁大同六年,南沙县更名为常熟县,辖地未变,福山为常熟县县治。唐武德七年,常熟县治迁往虞山。嗣后,福山一直为常熟一大重镇。
福山向为吴北重镇,江海要塞,历代均为军事要塞。
三国时,南沙之地建有烽堠,举火以传军情。宋置巡检寨、忠节寨于福山。明初置福山港巡司,嘉靖中倭乱之后,筑城堡,置把总防守,后总督吴宗宪添游击一部。清初福山设副将、后改守备、游击,道光时设总兵官,从二品大员。吴宗宪、戚继光、李秀成、曾国藩等都曾来临福山督军。光绪二十七年,福山设立电报局,以传递军情,为常熟县之首创。
正因为福山位置非常重要,国民政府修筑的苏浙国防工事吴福线,便以福山为起,作为抵御日军的重要屏障。
日军在杭州湾登陆后,第三战区司令官顾祝同下达命令,以桂系第八军团固守福山至常熟一线,其中担任福山正面防御重任的是由原粤系十九路军残部改编的第一七六师,师长为在上海一二九事变中立下大功的区寿年。
三年前“闽变”失败后赴香港居住,不久赴德国学习军事,去年回国后随蔡廷锴依附李宗仁的桂军,任重建的第十九路军七十八师师长,今年年初蒋桂和解后任桂军一七六师少将师长,抗战爆发后随桂军参加淞沪会战。
“轰轰——”
从舰船上发射的冰雹般密集的重磅炸弹,嚣叫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掠向中**队据守的防线。
一团团火光中,爆炸中心的泥土和官兵们的残肢断臂,被暴虐的冲击波掀飞到半空,横射开来的弹片在制造血雨的同时,尖叫着从残存的官兵们头掠过。
连绵不绝的爆炸和满天洒下的血肉中,拱卫福山防线的第一七六师官兵握紧了手中的武器,苍白的脸和眼中的恐惧以及颤抖的手,充分表现了他们的内心的胆怯,但是这个时候逃跑,除了会受到军法严厉制裁外,还会遭到逼近一线阵地的日军坦克和步兵的攻击,死得更快。
在连日的激战中,精心构筑的福山国防工事群已经被来自长江上的舰炮和天空的日军轰炸机给轰平,现在几道战壕都是连夜挖掘恢复的,但一轮轮炮火下来,又坍塌大半。
随着日头渐渐高悬半空,舰炮的轰爆声逐渐停歇,日军第十六师团一个大队的士兵快速逼近阵地前沿约一百米的距离,后方指挥所里的第一七六师师长区寿年一声令下,无数颗子弹带着官兵们的愤怒呼啸着罩向日军坦克和步兵。
“乒乒乓乓”声中,日军所有的九五式轻战车均笼罩在绚丽的火星中,可惜的是,火箭筒和无良心炮已经在日军连续的炮击中损失殆尽,如蜂群般扑过去的各种口径的子弹头在七吨多重的九五式轻战车毫米的前装甲上砸出一个个坑后,悉数被震飞出去。
官兵们无比绝望地勾动板机,二十多辆九五式轻战车着漫天的弹雨,轰隆隆地向阵地上压了过去。
“不要打坦克,打鬼子”在望远镜中看得分明的区寿年,又气又急,向身边的通讯参谋大声怒吼。
命令传达到前线,反应过来的前十九路军的官兵,调整枪口,将密集的子弹卷向跟随坦克进攻的日军。
紧跟在九五式轻战车后的大批鬼子兵,此前一直怡然自得。由于日军占据绝对火力优势,所以自发起进攻以来,除了开枪击毙苦苦挣扎的中国伤兵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经月的苦战,让这些日军士兵乐于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准备等到坦克直接冲进中**队的防线,然后兵不血刃占领占地。
可惜的是,鬼子兵的悠闲没有保持多久,毕竟二十多辆坦克不可能把所有鬼子都保护完,穿越坦克的弹雨铺天盖地的笼罩向日军士兵,鲜血四处溅射,到处都是惨叫,那些暴露身影的鬼子若喷血葫芦般扑倒在早已被鲜血浸透的福山国防线阵地前方。
第一七六师官兵的反击,一下子激起鬼子坦克手的兽性,日军坦克炮开始发出轰鸣,一枚枚7毫米榴弹犹如长着眼睛一般,扑向前方阵地上咆哮的轻重机枪。
站在战壕里直着身子扫射的**机枪手,在一团又一团腥红的火球中,连人带枪地飞上低空中,残肢断臂和机枪零件随着气流在空中翻转,然后若同下冰雹般砸向地面,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咻咻——”
“轰轰——”
一挺正在欢快鸣唱的捷克式轻机枪,在连续猛烈的爆炸中,直接变成零件状态,扣动扳机的机枪手机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和溅射开的锋利弹片给撕裂,头颅和一条血淋淋的断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凄厉的弧线,掉落在阵地上。
一线阵地,许多官兵自发地将手榴弹绑在身上,拼命压抑的抽泣声从阵地各处响起,当日军九五式轻战车逼到阵地前方十余米处,一个上尉军官从弹坑中冲了出去,随后防线各处迅速冒出来五十多个身上绑满手榴弹的官兵,向日军坦克冲了过去。
“巴嘎”
发现这一情况的日军“豆战车”的车长们,立即转动炮口开火,随着九四式7毫米速射炮喷吐火舌,正在发起决死突击的第一七六师官兵,在耀眼的火球中化为满天血雨。
不过,还是有中国官兵接近日军坦克,连续的爆炸声响起,冲锋的敢死队官兵化为了碎片,随后日军的九五式轻战车也被集束手榴弹摧毁,先后有五辆坦克停止前进,其中两辆在剧烈爆炸产生的震荡中发生殉爆,大团打团的火焰从鬼子薄皮坦克那撕裂的口子喷出,爆裂开来的密集弹片和钢铁残片,让躲在“豆战车”后面的一个分队的日军士兵全变成了喷血葫芦。
壮烈的一幕让阵地上残存的官兵陷入疯狂,他们冲出战壕,抱着炸药包和集束手榴弹,呐喊着冲向日军坦克。
“巴嘎,倒车”
日军九五式轻战车仅有两名乘员,除了驾驶员外,便是车长兼炮手和装弹手,此前眼里满是轻蔑神情的鬼子车长,终于被眼前惨烈的一幕吓着了,一边开火,一边恐惧地下令后退。冲锋中的中国士兵,拉响手中集束手榴弹的弹弦,飞速扑向急速后退的日军坦克。
剧烈的爆炸声接踵响起,发起自杀式进攻的中国士兵化成了满天血雨,猛烈的冲击波中,一辆辆薄皮的“豆战车”几乎同时一颤,仿佛被什么重物狠狠地撞击和敲打,“嘭”的一声,火苗瞬间从九五式轻战车的背部“呼哧哧”地蹿了起来,冲出三四米高。那些侥幸活下来的鬼子坦克手,纷纷打开盖,浑身是火地从炮塔里钻出来,可是还没等他们进行下一步动作,密密麻麻射来的子弹就将他们打得倒挂在炮塔上。
日军坦克连续被击毁,伴随作战的日军步兵又被守军牢牢压制,根本无法阻挡中**队不畏生死的冲击。终于又一辆九五式轻战车被爆破后,日军开始撤退,随后又一轮炮击开始。
等震耳欲聋的炮火轰鸣如大潮般退去,时间已经是正午时分,区寿年摇摇晃晃站起来,师指挥所已经变成一堆废墟,费了好大劲才挪开两根横梁钻出洞来,站直在硝烟缭绕的大地上。
区寿年在黑暗的防炮洞里待久了,无法立即适应正午阳光直射的强烈光线,只得眯起眼睛,等他重新适应阳光照耀后,怀着悲怆的心情,睁大眼睛看着前沿的一切:
远处一望无垠的平原和滚滚长江如同天上之水,远处日军飞机在长空中掠过,大炮在远处喷吐火光,数以百计的舰船在北面的长江上游弋,视野所及,到处都是燃烧的村庄,被尸体阻塞的河流,扭动和呻吟的生命,以及无数深深浅浅的弹坑和战壕,一切都那么悲壮,那么惨烈。
战场一片宁静,区寿年大脑一片空白,他所在的预备阵地的战壕,也被日军舰炮无差别的轰炸给炸塌,壕沟里或坐或卧着许多血迹斑斑的伤兵,师参谋长躺在一块油布上昏迷不醒。他有些心痛地蹲下身,一个满脸漆黑的女护士向他着什么,但是,他什么也听不到,只见人们的嘴巴在一张一合,就像是钓起扔在于涸的地上试图吸水的鱼儿那样。
阵地前面到处都是股肱交叠的破碎尸体,冬天的太阳一动不动地挂在头,阳光照耀在满目疮痍的焦灼战场和死去的士兵身上。
区寿年打起精神,沿着交通壕一步步前行,沿途活着的官兵都用一种幸存者劫后余生的麻木和绝望的表情迎接长官的到来,而在远处,日军又如潮水般涌了过来,那些坦克好像形状怪异的海龟,如梦如幻地蠕动着,向阵地慢慢席卷而来。
十一月二十七日晚七,比历史上多坚持八天后,福山失守。次日上午九时,在绕击常熟侧后方的日军第十六师团一个联队配合下,常熟及虞山被日军攻占,这样苏州一线中**队极有可能遭到日军战略合围。
在这种情况下,二十八日下午两,薛岳下令放弃固守吴福线的计划,命令左翼军全部西撤至锡澄线防守。
海宁县城,新二师指挥部。
参谋们来来往往,没有发出一丁儿声音。
站在墙边地图前的张瑛,接替了戴子冉的位置,拿着指示棒,介绍最新战局:
“随着**逐步放弃国防线,截止今天上午九时,日军西进到达的地分别为:第六、第十八师团攻占嘉兴,其前锋逼近洛东一线,从东南方向逼近南浔;国崎支队占领太湖南岸的庙港,从东北方向逼近南浔;第九师团占领苏州;第十一师团占领苏州以北的莫城镇;第十六师团攻占福山;第十三师团占领常熟以北、福山以南之肖家桥一带。”
“另外师部收到最新情报,日军新增援的第二、第七师团已经在上海港登陆,综合方方面面的情报,这两个师团很可能投入南线作战。我们新二师曾经带给日本人巨大的耻辱,被日本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或许将成为其首要打击目标。”
听完张瑛的介绍,将校们一下子喧哗起来。
新二师刚刚调整序列,分出一半人马支援右翼军北线战场,剩下的官兵大多都是新补充的士兵,虽然具备一定的战力,但就单兵素质而言,已经不是日军普通师团士兵的对手,现在敌人一下子来了两个,而且还是主力师团。
面对严峻的形势,大家的脸色难看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