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
随着杨嗣先一声令下,原本潜伏于草丛里的官兵如出弦之箭一般,飞快朝着日军盘踞的全公亭滩头阵地攻去。
“哒哒哒——”
日军防御阵地上的土垒筑得很高,居高临下的三挺九二式重机枪突然响了起来,黑暗中,枪管肆意喷吐着火舌,借助星光,打倒了不少逼近的新二师官兵。
“呼呼——”
阵地前面的几个浇上煤油的火堆被日本人扔下的火把燃,火焰将周围被机枪扫射的新二师官兵照得通亮,一个个倒下的战士身上全都是飙血的窟窿眼,惨不忍睹。
一时间,三百米的距离成为了一道死亡封锁线,进入者纷纷倒毙。
“狗日的鬼子”
杨嗣先恨恨地一拳打出去,满脸怒容。
南下的路上,杨嗣先为了追求速度,轻装简从,炮兵没有来得及跟上,现在他手里缺乏攻坚的重武器。这个节骨眼儿上碰到日军的重机枪阵地,后面还有日军修筑的碉堡,怎么不让杨嗣先气恼不已?
日军重机枪阵地上,喷射的火舌将后面的鬼子机枪手照得或明或暗,三挺重机枪分别布置于凹字形的三个方位,将几个同样喷吐火舌的碉堡围绕在中间,形成强大的交叉火力。
在绵密的火力下,一马平川的沙滩上几乎就没有什么可供遮蔽的地方,进攻难度无限度加大。
“砰——”
一声枪响,一个鬼子的重机枪手身体一僵,一口鲜血从嘴中喷了出来,身体摇晃几下,一头扑倒在重机枪的枪把上。日军副机枪手一把推开面前的尸首,拿起枪托扣动扳机,对准前面一处草堆就是一通猛扫。
夜色中传来一声闷哼的惨呼,就见一个官兵滚出草丛,很快就不再动弹,只留下满地的鲜血横溢。
“于鬼子的姥姥”
杨嗣先心头一痛,自打到上海参战,二旅已经损失不少神枪手,现在又去了一个。
就在杨嗣先倍感无奈,准备催促旅直属机炮连赶上来的时候,只听“嘭嘭嘭”一片炮击声传来,一串密集的炮弹砸落在日军重机枪阵地上,很快三挺九二式重机枪就哑火了。
杨嗣先心头痛快之极,扭头一看,原来是炮团下属的迫击炮营营长霍逍中校带人上来了。
“娘希匹,你们来得可真及时”杨嗣先高兴地跳起来,大步迎了上去,直接就亲切地给正在指挥开炮的霍逍当胸一拳,打得霍逍直翻白眼。
捂着胸口,霍逍有些焦急地:“杨旅长,你先到一边去,迫击炮对付日军重机枪阵地好使,但对付那些明暗堡就不管用了。好在我们跟在你们后面,在龙虎镇缴获几门步兵炮,可以用来直射再好不过我得好好地调整下射击诸元”
“你就他娘的轰他们啊”
杨嗣先有儿急了,日军重机枪阵地虽然于掉了,但几个碉堡依然在喷吐密集的火力,看情况这些碉堡里面同样有轻重机枪,这会儿他的士兵被逼退在五百步外了。
“杨旅长,你到一边去,你再呱噪,一会儿我又打偏了”霍逍不满地冲着杨嗣先一声大吼。
杨嗣先悻悻地摸了一下鼻子,识趣地退到一旁去了。
霍逍的职务和军衔虽然远低于杨嗣先,但霍逍属于技术兵种,炮团每一个校尉都在吴铭那边挂上号了,平时就养成了老子天下第一的霸气。
更主要的是,杨嗣先以后作战还得靠炮团的火力支援,为了让部下少牺牲儿,杨嗣先就算被训丨得跟孙子一样,也万万不敢得罪霍逍。
不过,霍逍虽然傲得很,但是他的技术却是一流,片刻功夫,他已经大致调整好射击诸元,面色一冷,看着远处大声命令开火。
“嘭”的一声巨响,炮弹飞出炮膛,在日兵碉堡旁边炸开,却没有伤到碉堡的皮毛。
杨嗣先猛吸一口气,有些惊讶地看向霍逍。霍逍面色凝重,再次进行微调,然后再次下达开炮命令。
“轰——”
炮弹直接飞进一个碉堡的射击孔,然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这个碉堡一下子就陷入沉寂。霍逍了头,再次如法炮制,射日军碉堡,很快剩下几个碉堡全部哑火。
随着日军阻击火力的消失,匍匐在地的新二师官兵猛地跳起来,呐喊着向日军阵地猛冲过去,到了一百米距离上,看见日军来了增援,立即一阵手榴弹雨飞了出去,瞬间就将日军阵地炸飞上了天。
“杀,于死鬼子”
“杀啊,杀——”
官兵们不断地向前穿插,冲击日军的纵深防线。大批鬼子撤离防线,惶恐地朝着北面的海岸退去,官兵们穷追不舍,整个海滩上枪声响成一片。
“于得好”
杨嗣先高兴极了,跑过去亲切地搂住霍逍的肩膀,差儿就将出身老教导队的霍逍给勒死了,可见杨嗣先心情之愉悦。
霍逍表情幽怨,一时间有儿哭笑不得——他实在不喜欢杨嗣先这种高兴的表达方式。
全公亭这边打得如火如荼,但处于金山卫西方的金丝娘桥一线,却是一片寂静。
罗钰铭带着人,偷偷躲藏于距离金丝娘桥日军阵地八百米处的一个草丛之中,睁大眼睛,等着一出好戏上演。
全公亭方向枪炮声逐渐趋于静寂,这个时候,夜色中跑来几个日本兵,后面传来“抓活的”的吆喝声,然后又是一阵枪响。
几个日兵惶恐之极,向着金丝娘桥日军阵地冲去,后面开始出现一些新二师将士追赶的身影。
这些日本兵左臂上都裹着白布,大声用日语叫着“支援”,见到这一情况,日军哨兵迅速叫来了最高指挥官角田中队长。
角田是金丝娘桥主阵地的指挥官,原本他的中队有一百八十人,末松茂治为了打赢关键一战,抽调了一半士兵加入进攻,可惜等来的却是惨败的消息。
见到逃跑来的士兵,实力本来就严重削弱的角田有些狐疑。
几个日本兵溃退的速度很快,一分钟后就到达日军警戒线,这时边上一个火堆被阵地上扔下的火把给燃了。
日军主阵地上那挺重机枪喷射出一排子弹,直接打在五个日本兵的脚尖前一米处。
五个日本兵吓得惊呼出声,立即停下脚步,就听角田的声音远远传来:“不要再前进一步,否则我们开枪了”
借助星光,当头一人转过头看了看后面追上来的新二师的官兵,带着宇都宫一带方言的日语用恐惧的语调了出来:
“角田中队长,我们是全公亭海岸阵地的守军。支那军队太厉害了,听末松师团长也落入了敌手,现在全公亭一线已经溃败,我们正在被支那军追杀看在同乡的份上,请让我们进去吧”
突然,后面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落在后面的那个日本兵一头栽倒在地,大声用带着北国强调的日语高喊:“救我,快儿救我啊”
剩下的四个日本兵一看,再也顾不得前面的枪炮了,慌张地朝着角田所在的阵地跑。
同样来自北国宇都宫的角田有儿迟疑了,此时全公亭方向虽然枪炮声已经减弱,但还是有零星的枪声传来,按照军中盛行的武士道传统,这五个日本兵应该与全公亭共存亡才是,可是现在日军到处都缺人,若真是从前线退下来的官兵,倒是可以加强所部实力。
再了,听口音确实是来自北国的同乡,要他狠下心来痛下杀手,还是有儿难为他了。
就在迟疑的几秒内,四个日本兵行动迅速,很快就赶到阵地前方三十米处,只见他们猛地从背后卸下圆滚滚的东西。
“你们不要再前进了,否则我们马上开火”
角田觉得不对,马上命令重机枪手注意,然后冲着前方大声喊道。
四个日本兵并没有回答,只是扔过来一团圆乎乎的东西,还冒着浓浓的烟雾,借住远处的火光一看,角田顿时心惊胆寒,原来是三四个手榴弹捆在一起的集束炸弹。
“嘭咚——”
一声巨响传来,阵地上十多个日本兵都被炸上了天,那挺重机枪也变成了废铜烂铁。
四个日本兵举起冲锋枪,对着日军阵地上一通狂扫。那个落在后面在地上装死的战士被追击的新二师官兵拉了起来,一股脑儿地向日军的防御阵地冲过去。
十分钟后,罗钰铭带着人进入金丝娘桥防御阵地。
看到夺下的日军阵地,罗钰铭回过头,却没有看见二团长樊道全和那几个会日语的战士,连忙抓住一个士兵,一问才知道樊道全胆大包天,又领着那些个会日语的士兵去进攻金山卫去了。
罗钰铭恨恨地一跺脚,暗骂樊道全混蛋,赶紧留下一个连的官兵固守金丝娘桥阵地,带着大队人马赶往金山卫。
时间转眼到了凌晨两,平湖新二师指挥部里灯火通明。
作战室人来人往,但大家都努力不发出声音,吴铭默默凝视墙上的大幅地图。很快,从前线传回来的消息打破了沉寂……
一脸欣喜的张瑛拿着战报,来到吴铭旁边:“师座,空前的大胜啊。你看……”走到地图边,张瑛举起指挥棒指向地图:“由于夜色掩护,日军飞机和军舰上的重炮不能提供支援,我们已经顺利收复全公亭、金丝娘桥、金山卫一线,同时占领北面的吕巷镇和东北方的朱行镇。现在我们完全可以从侧翼威胁北面的日军了”
喘了一口气,张瑛接着:“师座,这次咱们赚了个盆满钵满啊你也知道,金山卫已经被日军列为后勤补给中转站。樊道全在战报中,金山卫的港口仓库里堆积了大量日本第十军的作战物资和装备,许多没有来得及运往前线,现在都便宜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