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静下来的末松茂治叹息道:“支那军吴铭部实在厉害,我们算是碰到支那军队中最难缠的对手了”
秋山充三郎长鞠一躬:“将军,请允许我亲自带领部队,去打败支那军新二师吧?”
“不用了”
末松茂治竖起手,看向环绕身边的将佐,以及远处正侧耳倾听的欧美记者:“这次失败是我的失误,若是柳川将军怪罪下来,我一力承担”罢,末松茂治淡淡地扫了秋山充三郎一眼。
秋山充三郎的心思,末松茂治一眼就看穿了,可有的时候,看穿是一回事,不则是另外一回事。
秋山充三郎有些惭愧地低下头。先前他请求亲自率领部队击溃新二师,就是害怕末松茂治将第六十六联队兵败之责推到他身上,所以来了个以进为退,跟末松茂治在柳川平助面前表态有异曲同功之妙。
现在见末松茂治主动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秋山充三郎脸烧得厉害,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看向末松茂治:“将军,现在六十六联队进攻已经失败,我们该怎么办?”
末松茂治并没有回答,拿起望远镜全神贯注观察战场形势。
韩铁城、樊道全团在击穿广陈镇后便停止了追击,开始收拢部队,看情形俘虏了不少日军士兵。那些俘虏在枪口逼迫下慢慢聚拢,望远镜中,末松茂治甚至可以看到中国官兵脸上难掩的得意。
“唉”
重重地一声叹息,末松茂治转过身,看了看远处不请自来的英、美、德等国记者,摇了摇头:
“大阪兵还是不行啊,那些俘虏大多是新补充的大阪籍新兵,我看以后必须得立下规定,拒绝接收大阪兵了……诸君,虽然第一五○联队和第六十六联队先后被支那新二师给击败,但是我们第一一四师团还在战斗,我们大日本皇军永远不会失败”
“哈伊——”
将佐们有气无力地附和一声。
末松茂治看向秋山充三郎:“秋山君,你率部去接应一下六十六联队做好部队的安抚工作”
秋山充三郎得令离去,剩下的官佐一片沉默。
末松茂治再次举起望远镜,看到那些被俘的大阪兵被枪口逼迫着,排成三列,缓缓朝着新二师阵地退去。他原本想请求舰队用重炮将被俘的日军士兵连同中**队一起埋葬,可是由于欧美记者的存在,让他投鼠忌器。一旦暴露,日本国内舆论将掀起滔天巨浪,足以将末松茂治以及整个第一一四师团给埋葬
考虑再三,末松茂治只得放弃这么一个疯狂的想法。至于这些被俘的大阪兵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他并不在意,在他心里,哪怕是玉碎也不能被俘,这些家伙没有选择在战场上与敌人同归于尽就是怯弱的表现,活该被虐。
同样看到这一幕的还有吴铭。
此时吴铭已经带着戴子冉来到罗钰铭的指挥所,罗钰铭迎上前嘿嘿笑着:“师座,我们胜利了——”
吴铭摆了摆手,露出一丝笑容:“打得不错,你部旅团级军官的指挥没有什么可指责的”
“是”
罗钰铭一个立正。
“这一带地形平坦,日军在海上就可以对我们进行炮火压制。不过相对来,防守一方还是有利的。”
吴铭指了指南方,对大家:“东湖和周边河流及运河横亘于敌我之间,阻挡了日军的行动……起来,还是我们占了便宜”
众人会心一笑。
的确,这个时候的东湖湖区未经过后世的拦湖造田,幅员辽阔,再加上周边河流四通八达,日军可以选择的渡河地并不多,所以只需重防守就行了
吴铭一摆手,看向罗钰铭:“伤亡不吧?”
罗钰铭脸上一片黯然,恨恨地一声叹息:“伤亡确实很大,主要是日军舰队炮群覆盖以及飞机轰炸造成的”
吴铭了头,没有什么。
杭州湾北岸乍浦至平湖地区地势平坦而低洼,缺少必要的遮挡,打这种固守阵地的战斗,只能被动挨炸,伤亡少不了。
第二天一大早,吴铭拉着罗钰铭,带着戴子冉、孙承元等人,来到位于平湖城西曹兑港的野战医院。
医院中人来人往,在上海招募的护理员现在已经完全能够胜任医护工作,随处可见白色的身影。
临时搭建的草棚里,停放着大量从前线运送下来的伤病员,他们强忍疼痛,一语不发,只是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打湿了身上的军服,旁边的护理员心翼翼地给他们清理和包扎伤口。
虽然医院看起来有儿凌乱,但秩序井然,吴铭边走边俯身观察伤员的病情,看到吴铭来了,伤员们眼睛都红了。
一直以来,每战过后吴铭都会来医院看望,饶是早有思想准备,但现在看到吴铭的身影,伤员们眼睛还是有儿酸涩。他们纷纷挣扎着想坐起来向吴铭敬礼,却被一通喝骂:“都躺着……于什么呢,你们忘记自己受伤啦——”
出言斥责的是一个矮胖妇人,脸上雀斑较多,看起来有儿吓人。
“师座——”
伤员们顾不得伤势,纷纷伸长脑袋,想给吴铭敬礼,随着喧哗声四起,远处已有伤员站起,向吴铭这边挪过来。
“都躺下,都躺下…现在我命令你们都听医生、护士的话,你们是军人,知道军令如山的道理”
吴铭扶着最近的一个伤员躺下,左右看看,快步跳到一块一米多高的石头上,大声:
“大家进了医院,必须得听医生、护士的话,包括我在内,也得听从院方的安排谁若违抗命令,回头我收拾他”
安抚好伤病员,吴铭继续前行,忽然听到一阵哭泣声,吴铭侧耳一听,声音是从不远处一间房屋里传来的。
野战医院设在一个村庄内,轻伤员都住在临时搭建的草棚子里,重伤员则住进了帐篷和村民家中。
“好像是重伤病员区传来的声音”戴子冉向吴铭解释。
“嗯”
吴铭了头,大步向哭声响起的地方走去。
哭泣声越来越大,其中夹杂着男人低声的劝解:“你声儿,让人听到多不好意思……我只是受了一轻伤,你怎么掉这么多眼泪啊?”
吴铭凑过脑袋,透过门缝看到里面的情景,一个女护理员正心地给那个伤员清洁背上的伤口。
那个伤员虽然疼得脸直抽搐,但还是竭力挤出笑容,对女孩:“方虹,我都跟你过了,我福大命大,这些伤口看起来吓人,上了战场后一儿不碍事,照样打鬼子。”
原来这一对儿女正是吴铭上次在野战医院结识的春子和方虹。春子在昨天的反击战中,穿越火线时被溅射的弹片击伤,战后被紧急送到医院救治
吴铭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对,其他人围在他身边,侧耳聆听。
抽泣了一会儿,方虹情绪好多了,娇媚地横了春子一眼:“我不管战场上的事情,你既然下了战场,就归我管……现在你坐好”
“遵命,我归你管……现在就归你,总该行了吧?”春子嬉皮笑脸地
方虹包扎好背后伤口,轻轻地将春子头上的纱布解开,伤口血肉模糊,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看得方虹眼睛又红了。
“好了,好了,你别哭啊,我不疼的……一儿也不疼——”虽然痛入骨髓,但春子还是笑嘻嘻地向方虹保证。
不想打扰这一对儿女,吴铭没有进去,悄悄退了几步,走进另外一间屋子。
正望着房发呆的周俊诚见到吴铭进来,就要从床上爬起。吴铭上前一步一把将周俊诚按住:“你起来于什么?难不成想对我敬礼?”
虽然是训丨斥,但吴铭言语中饱含的温情,却令周俊诚眼睛一酸。周俊诚腆着脸,向吴铭嘿嘿一笑。
“好好躺着,不要逞强”吴铭板着脸喝止,看了看周俊诚被纱布包裹的伤腿,问道:“你的腿怎么样了?”
“师座,没事了”
周俊诚晃动了下腿:“好得差不多了,若不是医生不许拆线,我现在就可以上前线打鬼子”
吴铭摇摇头,实在拿他没办法。手下四个主力团长都受到吴铭的影响,在战场上卯足了劲打鬼子,可谓奋不顾身。
周俊诚一把拉着吴铭,有些八卦地问道:“师座,我听昨天韩铁城和樊道全那两个家伙打了一个大胜仗,是吧?”
“打得还行,不过没你们上次打得好……你好好休息吧,等你康复,有的是仗给你打”
吴铭抓起周俊诚的手拍了拍,安慰道。
虽然击溃日军一个联队,但一旅自身伤亡也不,对于吴铭来这样的胜利没有想象的那么酣畅淋漓。
见师长有要走的意思,周俊诚反手拉住吴铭,苦着脸:“师座,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情啊?”
“什么?”吴铭皱了皱眉。
周俊诚伸出脑袋朝门外望了一下,这才对吴铭:“师座,你能不能下一个命令,让我现在就回部队。”
“不行”
吴铭没好气地瞪了周俊诚一眼,指着伤口道:“伤不好完,你给老子好好待在医院里”
周俊诚一张脸憋得跟苦瓜一样:“师座,前线打得这么热闹,我在后方听到枪炮声响成一片,都快急死我了……再者了,虽然才几天时间,但我感觉腿已经好利索了,我跟我的兵一起,伤只会好得更快”
周俊诚话未完,从吴铭的随行人群中挤出一个麻脸妇人,她身高约一米五,体型肥硕,猛地看上去跟个肉球一样。
看着大家挤在门口,妇人不给面子地训丨斥:“都到外面院子去,站在门口多碍事啊”
周俊诚看到凶悍的妇人,如老鼠见了猫似地往被子里缩。
妇人倒是眼急手快,一把拉住被子,指着周俊诚对吴铭抱怨:“师长,这个伤员每次换药的时候,都不好好配合,才住了不到一周院就老想偷偷跑出去。师长,你一定要好好管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