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庐山牯岭,美庐。
这是一座典型的欧洲花园式建筑,是一名叫做巴瑞的英国女士赠送给蒋介石和宋美龄的新婚礼物。别墅为二层楼体,尖拱廊,门前有条哗哗作响的东谷河,围墙四周有兀立千年的巨大古松,整栋房子皆由乱石砌成,其不规则的格调,与楼后参差嵯峨的山体岩石融为一体,非常别致。
蒋介石于昨天夜里抵达庐山,休息一晚即与**代表周恩来进行会谈,听取了**方面关于整军的要求,但没有就此表态。
晚饭后,蒋介石来到书房,开始处理积压一天的公务,这时神sè匆匆的陈布雷送来一份加急电报,蒋介石看完后面无表情,但是颤抖的身体和发白的指关节,非常明确地表明了此时他的心情是何等恶劣。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蒋介石平静地问着。
侍立一旁帮忙整理文件的王世和心头一震,他知道每一次蒋介石用这种yīn森森的语气话,其实内心深处已经怒不可遏,接下来将会是一场狂风骤雨
陈布雷耐心解释:“据戴雨农报告,原本只是青帮帮众搜索真凶,谁知道rì本人突然跑出来阻拦,双方发生激烈冲突,进而大打出手,愈演愈烈,sāo乱逐步席卷了整个公共租界东区和北区。”
“张啸林闻讯赶去阻止,结果却被以冷枪暗杀,这导致其后更大规模的冲突,十多名rì本海军陆战队员因此殒命。等到杜月笙赶到时,局面已经不可收拾,杜月笙怕再有rì本人伤亡,只好带着张啸林的尸体和青帮帮众彻底放弃租界东区及北区,撤回苏州河西岸去了”
蒋介石深吸一口气,厉声问道:“我听,党务调查处也卷进去了?”
陈布雷头:“张啸林同徐家老太太有些渊源,此番遭遇前所未有的困境,想来是其主动放下身段,上门拜访动了老人家原本徐可均(徐恩曾字)和戴雨农打算装模作样地排查一番,然后随便找几个替死鬼糊弄rì本人,尽快了结此事。结果事情变化太快,此前所有的布置都白废了”
“这么来,到底有没有幕后指使者,还是两?”蒋介石继续板着脸问道。
“这”
这下就算是素有“领袖文胆”之称的陈布雷,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了。
蒋介石闭上眼睛思考了一会儿,猛然睁开,将手中的电报“啪”的一声拍到面前的桌面上,站起来吩咐王世和:“准备一下,我们即刻启程前往上海。”
听到蒋介石的话,陈布雷一愣,连忙上前拉住蒋介石的手,苦苦劝谏道:“如今上海局势不明,rì本海军陆战队已经设卡封锁了公共租界东区、北区与华界相连的街道,战争一触即发……委员长若是亲身前往,恐遭不测啊”
王世和见状也赶紧上前阻拦,蒋介石推开两人,破口大骂:“娘希匹,我再不去,指不定上海会变成中国的萨拉热窝”
“校长,戴处长已在门外等候,是否通传见面?”刚刚从德国留学回来的年轻侍从、黄埔六期生唐纵硬着头皮走了进来。
听到特务处处长戴笠到了,蒋介石心中的怒火总算平静了些,重新坐了回去,招呼道:“让雨农进来。”
“学生办事不利,请校长责罚。”
从南京连夜飞到庐山的戴笠,一进门便主动认错。
蒋介石见戴笠姿态摆得很低,稍微平复了下心境,摆摆手:“雨农,你也不必太自责了,这件事情,就连我也没有想到会演变到这一步……现在不是怪罪的时候,而是要想想如何才能把这场风波平息下去。”
戴笠腰部微曲,恭声道:“学生认为,如今国民zhèng fǔ要员尤其是校长不宜出面。”
蒋介石轻“咦”了一声,目光炯炯地看向戴笠:“你的看法。”
戴笠站直身子,一脸严肃地向蒋介石汇报:“就特务处东京派驻情报人员调查,事情发生后,rì本zhèng fǔ和军队高层并未对此作出反应,如果rì军真的想以此为借口挑起战火的话,肯定不会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动作……”
“上海方面,rì本海军陆战队除了封锁与华界连接的道路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甚至其领事馆向我们zhōng yāng和上海地方zhèng fǔ提出抗议都没有,这充分明rì本方面对此也是准备不足,甚至连意见都未统一。据此可以判断,局势远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恶劣。”
蒋介石对戴笠的能力还是非常信任的,听完分析心中逐渐稳定下来:“雨农,你有什么想法,不妨来听听。”
“学生认为,既然如今rì本方面犹豫不定,我们也没有必要先表态,完全可以做好两手准备……其一是以修筑国防工事为借口,在吴福线、锡澄线和乍嘉线一带悄悄集结部队,这样哪怕上海有变,也可以从容应对;”
“其次,我们尽量依靠杜月笙和黄金荣这两个地头蛇去平息事端,上海毕竟关乎列强利益,rì本再蛮横无礼也得考虑英法美等国的看法,这样依靠民间的力量,力争做到大事化,事化无。”戴笠直接出了自己的应对之策。
蒋介石在心中盘桓了一下,发现除此之外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当即允诺,将一切交给戴笠办理
夜幕下的上海滩,不管是租界还是华埠,受到白天青帮帮众与rì本人冲突的影响,繁华不再。
租界里,大马路、四马路和各条里弄一片寂静,就连许多线路的公交车也因为客人缺乏而停开,人们都躲在家里,静观局势变化。
都城饭店八楼吴铭的客房。
“大哥,杜月笙派人来下帖,要见大哥一面。”孙承元推开房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名帖。
吴铭正在书桌前审阅与几家洋行达成的购买500辆自行车及生产线、两套崭新广播发shè装置、五万吨钢材等物质的巨额订货合同,闻声抬头看了看大红镏金的名帖,眉头微蹙,心思活泛起来。
对于仿佛能看穿人心的杜月笙,实话,吴铭心里着实有几分忌惮,毕竟那是第一个将怀疑目光投到自己身上的人,搞不好这次是个鸿门宴。
“什么时候?”吴铭问道。
“来人越快越好”
吴铭考虑一下,决定还是去见见:“躲避不是我的风格,承元,敢陪着我走一趟吗?”
“有什么不敢的?”
孙承元大大咧咧地回答。在吴铭这个艺高人胆大的老弟眼里,就算是龙潭虎穴也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带着大哥杀出来就是了。
半个时后,吴铭与孙承元一起来到杜府,杜月笙亲自出迎,让心怀忐忑的吴铭心中安定不少。
两人密谈至次rì清晨,沐浴着曙光的吴铭从杜月笙府中走出来,此时,从闸北想方设法混进租界的一百多名特务连官兵,以及吴铭的侍卫们,早已经等得不耐烦了,看到吴铭安然无恙,大家心里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大哥,姓杜的找你做什么?”大步迎上前的吕魁元话虽不多,但焦灼的表情出卖了他的心情。
“没什么,杜月笙旁敲侧击,怀疑所有事情均与我们有关,但被我严词驳斥,后来我们交换了下对此次事件的看法……总的来,杜月笙并非恶人,反而有拳拳报国之心,他对于当前局势的发展非常担忧,请求我们在必要时出手帮忙……”
“好了,与青帮的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大家把今rì我来杜府的事情忘了吧,回去后好好休息,接下来上海滩就要进入多事之秋了,没jīng打采的可不行”
吴铭完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无比复杂。
现在已经是三月下旬,距离卢沟桥事变已经不远,素来有下克上传统的驻华rì军正磨刀霍霍,但其内部的矛盾和分歧也是明显的。
rì本陆军的主张是由北而南,认为战火应该率先在平津地区打响,而海军则坚持以上海为攻击目标,速胜中国,目前两种主张中,陆军占据绝对上风,在上海这边根本没有任何战争准备,所以出现当前这种沉默的局面也就不足为奇了。
不过,rì本人没有准备好,中国又何尝不是?
从吴福线、锡澄线和乍嘉线调查结果就可以清楚看出,现在的中国根本没有底气和rì本开战,想到苏浙国防工事的糜烂,吴铭心中一痛,被蚁虫掏空了躯于的大树,表面看起来依旧完好,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轰然倒下。
一行人回到都城饭店已是上午八,吴铭回到房间便看到正焦灼不安走来走去的叶竹寒。
吴铭顺手将房门带上,问道:“南山兄,出了什么事?”
见吴铭安全归来,叶竹寒心中一定,迅速将刚得到的消息禀报:“经过一夜的秘密串联,天sè刚亮上海的rì本侨民便陆续集中到虹口公园及周边地区,到目前那里已经汇聚了两三千人,他们请求rì本zhèng fǔ同中国zhèng fǔ严正交涉,以便对此次伤害rì本军人和侨民的事件做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答复,部分在乡军人和浪人甚至开始组建.勇队,,rì本海军上海特别陆战队司令部不顾连夜从南京赶到上海斡旋的rì本大使川樾茂的劝告,自行向.勇队,下发枪支弹药,局势一触即发。”
吴铭脸sè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应该只是做做姿态吧?只要rì本国内不调动军队增援,仅凭租界这儿人马,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叶竹寒苦笑道:“还是有一定的风险,rì本在乡军人加海军陆战队,起码可以集结起一万人,而国民zhèng fǔ在上海及周边地区却无法驻军,局势一旦超出控制,闸北和南市就危险了”
吴铭一听也揪心了,想想情绪又稳定下来:“现在中国zhèng fǔ和军队都没有牵扯进来,仅仅因为和青帮的仇怨便动手,rì本人在法理上是站不住脚的”
见叶竹寒还要分辨,吴铭继续道:“公共租界毕竟是美国人和英国人的地盘,再加上利益攸关的法国人,如果上海真的乱起来,倒霉的会是谁?现在张啸林已经毙命,我们在历次行动中的收获已然不,现在还是静观其变为宜”
“那好吧,我回去后继续关注事态发展,rì方有什么新动向再来禀报”
吴铭起身送叶竹寒出门,边走边道:“南山兄,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亏本买卖?放心吧,这一回我们定会满载而归”
叶竹寒略一沉吟,便想到昨夜吴铭可能和杜月笙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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