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鬼城的守卫也非吃素的，不顷刻间，增援的守卫就到了, 将闹事的鬼魂制住，令其魂飞魄散。
祁皎在后头只能若隐若现看大概，很快就结束了。
没继续关注下去, 而是和释念逆着人流向后而行。
边走着，祁皎还释念说话，“这些鬼魂大多都是普通百姓, 每逢鬼节才能回到凡间, 告慰亲人, 仔细想想, 其实也很不容易。”
祁皎原本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对于在修仙界中, 样微末的凡间百姓，似乎更容易共情一些。
往事不可追，只是在那一瞬间稍感叹，很快又道：“对了，你书生的画像吗？”
释念摇头, “无。”
听见释念的回答, 祁皎点了点头，也不太沮丧。
毕竟画像这东西就算，按照古的画法来说，很可能也些失真。
故而，祁皎又问，“那他叫什么字？”
释念沉默了一瞬，顶着祁皎的目光, 缓缓说了句，“不知。”
啊这……
祁皎也跟着沉默了起来。
随后，咽了咽口水，艰难问道：“身体特征呢？比身几尺，无胎记，或籍贯在哪？”
祁皎小心的抬眼，当瞄到释念静默的样子的时候，一时就都明白了。
所以不由些气馁，“那……关于这位书生，你都知道些什么？”
这次释念很快就回答了，看起来分外把握，“他是位书生。”
祁皎：……
由于某些人只是看起来靠谱，所以寻人的事情一时陷入僵局。
祁皎只好请他在路边的一摊子上喝茶，对着眼只能闻不能喝的茶，祁皎抱着良好的节俭精神，猛吸了几大口，聊胜于无。
干完了自己的吝啬，哦不对，是发挥了美好的节约精神，祁皎才将目光重新落在释念身上。
“你既然连半点线索都无，怎么就直直的闯进鬼城。我听宗门的人说，鬼城规矩繁多，专束缚亡人，活人进来，一不慎，或许就会失了性命。
忌讳多也就算了，修为到了此，亦是大折扣，啧，仙生不易。”
说着，祁皎又低下头，猛吸了两口茶香。
释念浅笑了笑，愈发衬得他眉眼疏离庄重。
看着他转动佛珠的样子，祁皎竟然隐隐觉得眼佛光普照。一下就明白了其中缘由，“我知道了，是因为你是佛修，平常应该就帮冤魂超度，肯定和鬼城接触。
而且不论怎么说，作为佛修，对魂魄阴秽天生就压制。
似我等普通的修仙，在鬼城中，步履维艰，可佛修却不是。”
祁皎分析完之后，啧啧了两声，仿佛发现了新大陆。
不转瞬，又蹙了蹙眉，“可是你什么都不知道，又应该怎么去寻那位书生呢？”
祁皎看释念姿态轻松，眉目舒展，分明不像苦恼的样子。
“贫僧确实一概不知，却听那位姑娘说话，书生为宣仁六年的状元。”
面对祁皎圆润杏眼传来的目光，释念淡定非常，“仅这一项，就无人可替。”
祁皎也反应了来。
正要替释念高兴，又突然想起刚刚为了找书生，而问的那些问题。一下就领会了，合着刚才释念是意在捉弄。
虽然是，他回的也都没错，可就是意的。
“合着刚刚你都是逗我的！”祁皎气的不行。
谁料释念还面不改色，颇为正直，满是出家人出尘气质的双手合十，念了佛号，分外正经，“出家人不诳语。”
祁皎听的将信将疑，是，总觉得不太对劲……
可是看到释念端端正正，眉目清朗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所以蹙着眉，一脸郁卒的说了句，“好吧。”
然后祁皎就和释念去寻书生的鬼魂去了。
虽然这世间的人多得难以估量，连死去的鬼魂也数不清，鬼城为了管理他们，自然自己的一套法子。
纵然不知道书生的字，可是宣仁六年的状元，多少算是独一无二的身份。在祁皎从鬼城门口被放进来之后，就仿佛通了任督二脉，非常自觉的向专司记录魂魄生身后的鬼修，递了钱财。
之后，二人顺理章的得知了书生的去处。
准确的说，是方临之的去处。细心祁皎，甚至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方临之至死，都未婚配。
不，转念一想，或许他根本还没来得及尚公，就因病而逝去了呢？
不足为奇。
顺着上头的记载，祁皎和释念绕几处阴森森的宅子，好不容易寻到了门种着颗槐树的院子。
门口的红漆已经掉色了，祁皎叩了叩门上的铜环，“人在家吗？”
喊到一半，祁皎突然想起，这里是鬼城，好像或许可能，不会人住在里头。刚准备改口，门就被开了。
一没表情，眼下青黑，通身泛着死气的男人出现。不，他的五官不差，又是一身书生装扮，若是在凡间，或许也是俊俏清爽、满腹经纶的才子模样。
祁皎下意识看向了释念，毕竟受人之托的是他，若是要问，也应该是他问，才更妥当些。
所以祁皎往旁边移了一步，这下就是释念出现在方临之面。
却见释念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敢问施可认识红袖姑娘？”
“红袖、红袖……”书生喃喃了两遍，泛着死气的呆板面容，突然变化，竟似要哭下来一般。
良久，他才恢复了些清醒，“认识。”
这两字被他说的千钧重。
配上这沉重的神色，显而易见，他就是方临之。
然后，他看向释念，脸上带着希冀神色，“你知道的下落对吗？今在何处？”
常人瞧见方临之这副模样，或多或少都会生出点怜惜，面露不忍。是释念半点变化都没，直言道：“死了，魂飞魄散。”
不管是修仙，还是凡人，只要魂飞魄散，就等永永远远消失在世间。
闻言，方临之面色肉眼可见的颓败，踉跄了一下，站都站不稳。他的表情似哭似笑，无比悲怆，口中还道：“早知此、早知此，当日无论何，我都应该与相见，娶为妻。
哈哈哈哈，真是可笑，白白蹉跎了这一生。”
他大笑不止，一下就跪倒在地上，泪水顺着眼角留下，一滴两滴，将青石板湿。
“悔之晚矣。”
然而释念依旧不为所动，他手持佛珠，望向方临之的目光和旁人并无不，神情宽远疏离，像极了寺庙中端坐的佛像，永远慈悲，众生的苦难欢喜，在他们眼中，似乎都只是寻常事，不昙花一现，终究悲苦，只余眼底的怜悯。
下一刻，他和善却又暗含冷漠的声音响起，“托我问你，为何失约？”
为何失约？
是啊，既然他方临之此失意后悔，当初为何两次失约，最后金榜题，却要尚公。今日的作态，未免可笑了些
祁皎站在一旁，看着方临之伏地痛哭的样子，不经意间瞥到了院子里的景象。
里头虽然小，是却被收拾得十分整齐，说是一尘不染也不为。连身死了之后，都能将院子整理得此干净的人，定然是十分爱洁的。
衣衫的布料普通，是穿戴齐整，一块玉悬挂在腰间，头戴儒巾，全身干净整洁，可见他素日很是勤勉，注重礼仪。
是此刻半点形象也不顾，任凭地上的尘土将衣裳蹭脏。祁皎几乎可以肯定，他在真的伤心，而非做戏。
他身上的悲恸，清晰的被传递出来。
所以，不由自的，祁皎突然道：“假真的隐情，你不说出来。
虽然……
可能听不见了，是至少，算是给了一交。这是的遗愿，也是执念。”
时间像是凝滞了一般，了一会，才在着寂静的巷子里传荡起了方临之的声音，“我这一生，从始至终，只想娶一人为妻。
嫁为他人妇也好，沦落青楼也罢，在我心中，一直都是那追在我身后喊我‘临之哥哥’的小姑娘。”
似乎是回忆起了往事，方临之因痛哭而略显沙哑的嗓音多了些柔和，唇角也下意识的扬了扬。
又了一息，他才继续，“可惜，世间之事，大多难随人意。
我家道中落，妤的父母将婚约作废。我与妤两情相悦，与我相约私奔。那一夜，我本要去赴约，可在我去的路上，遇上了赵伯父，也就是妤的父亲。
他派人将我拦下，着家仆将我殴，又直言我一贫洗，何能给从小锦衣玉食的妤幸福。
我被断了腿，重伤昏迷，等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出嫁的日子。我拖着一瘸一拐的腿，在街上目送嫁与他人。
那么一瞬，我觉得赵伯父说的是对的，当时的我给不了金尊玉贵的生活，和我一起只会承受骂和柴米油盐的凄苦。若是那人能好好对妤，我亦无憾。”
“那第二次呢？”祁皎问道，“虽然蒙难，当时你若是将赎了出来，也不至于流落风尘，你们都重新来的机会。你为什么又失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