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芷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眼看众人要一哄而下围攻延陵熙,连忙扬手道:“住手。你们这是做什么?他是我的朋友,并不是什么登徒子。”
众人面面相觑,倒是先前守门的那两个丫鬟挺身而出道:“小姐,可是这个人擅闯园子,出言轻薄,明明就是个……”
延陵熙被打了一记,正火冒三丈,怒声道:“谁出言轻薄你们了?也不回家照照镜子,就你们这样,给小爷提鞋都不配。”
说完,哼唧一声别过脸去,要多拽就有拽。
那些小丫鬟不过是些十几岁的小姑娘,听了这话自然没有不伤心的,一个个皆泪汪汪地望着满脸无语的纪芷湮,指望着她给她们主持公道。
纪芷湮好容易才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扶额道:“罢了罢了,他说话虽刻薄了些,可你们方才也打了他一棒,倒也算得上是扯平了。都各自散了吧,不许再生事。”
这最后一句,自然是说给延陵熙听的了。
延陵熙皱着一张俊脸,可怜兮兮地问上一句:“小湮儿,按你这意思,我这一下就算是白挨了?”
“唔,是这样没错。不然你想怎么样,给那些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们打回去么?你一个七尺大男儿,跟几个小姑娘斤斤计较,也不嫌害臊?”
方才只是身体受伤,此刻是心灵也遭受了重创。延陵熙有苦无处言,“我我我”了半天,见人不理睬自己,终究还是扶了云意的手进屋去。
说归说,他好歹受了伤,纪芷湮自然不能不管他,遂取了药箱来,亲自给他包扎伤口。
“小祖宗,我这会儿给你包扎伤口,你可千万坐好了别乱动,不然碰疼了你,我可一概不负责的。”
延陵熙难得能和她离得这样近,鼻尖隐隐能闻得她身上的幽香,不似帝都寻常小姐身上的胭脂香,而是一股如兰似梅的淡雅香气,幽幽不绝如缕,好闻得紧。
他沉醉地闭上双目,嘴角噙笑,“你放心,你不让我动,我一定一动不动。”
女子看他憨态可掬,倒也忍不住又是一笑,但说笑归说笑,手上却半点也不敢放松。她先用清水将他脑后的血迹擦洗干净,又取过云意递来的干净帕子擦拭干净手,而后才用银勺子挑了药膏一点点敷在伤口上。她的手脚极轻,一面还给他轻轻吹着,气息如兰,“疼不疼?若是疼得厉害,你千万记得吱声,我也好轻一点。”
能得她这样近在咫尺地关怀照顾,延陵熙甜还来不及,哪里还会觉得疼?
见半天没人吭声,纪芷湮包扎好了伤口,便低头去看他的情形。谁知好家伙,他竟一脸的俊颜含春,羞涩得如同一个小少年般呐呐傻笑。
她绷不住笑了,颜如三月春晓花开般绚烂夺目,“我说阿熙,你的伤不严重吧,确定没被这一棒子给打傻么?伤成了这样,怎么你还能笑得出来?”
何谓泼冷水?这便如是。
延陵熙冷着脸拂落她的手,没好气道:“你才教人打傻了呢。说来还不是全都怪你,我好心好意将人寻着了给你送来,谁知你竟避而不见,逼得我只好硬闯进来了。被人当成了登徒子打一棒不说,还没落得你一言半句的好,我实在是傻透了。”
纪芷湮被他如连珠炮般的话噎得说不出话来,纳闷道:“我避而不见,这话从何说起?阿熙,你可把我弄糊涂了。”
延陵熙没好气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名帖扔到她面前,哼哼道:“你自个儿看。”
“端王世子?阿熙,怎么那个端王世子就是你么?”
“小湮儿,你少给我装糊涂,这帝都哪个不知道我延陵熙就是端王世子?我看你分明是成心不想见我的。”
纪芷湮这才知道百口莫辩的滋味,哭笑不得道:“阿熙,你说这话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当真不知道你是那什么劳什子的端王世子,我若知道是你,必定早早派人出去将你迎进来了,哪里还用得着闹出这许多误会?我一向,只知道你叫阿熙的嘛。你自己说,你何曾来告诉过我,你是拿什么劳什子的端王世子?”
延陵熙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先是温言软语地给你解释一通,彷佛极有道歉的诚意,可到了后来,却越说越起劲,俨然理儿全在她那一边,倒成了自己的不是。
其实他原也没有和她生气,此刻遂噗的一声笑了,道:“好吧,既然你不是成心的,那我便大人大量地不与你计较了。对了,我将你大师姐带来了,就在府外。你快让人去把她接进来吧。”
纪芷湮的眸光大放异彩,再说不出心情有多激动,“你说什么?你找着我大师姐了?”
延陵熙的面色有一瞬的不自然,随即笑道:“是啊,前几日我在外头闲逛,恰好遇见她受伤倒在路边,就将她带回王府去医治了。今日她伤好了些,说着要见你,正好我也许久没见你了,便带着她一齐过来了。可你倒好,竟将我们都拒之门外。”
纪芷湮自是连声赔不是,一面转头吩咐云意:“云意,快,速速带人去将我大师姐给接进园子来。我大师姐身上有伤,受不得颠簸,你亲自去,务必将人完好地接到我面前来。”
云意听了这消息亦很振奋,道一声是,便转身出去了。
她便又转向延陵熙问道:“对了,阿熙,你既救了我大师姐,那有没有瞧见我二师兄?他们俩原是在一起的,你看见我二师兄了么?”
延陵熙转过脸去,声音亦低了几分,“没有。我当时只看见凌月满身是血地躺在路边,我看她伤得那样重,不敢耽搁,便先将她带回了王府。至于雪无伤,我想他逃去了别处,两人失散了也说不定呢。”
“阿熙,你为什么不看着我说话?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或者,你不喜欢二师兄,所以就见死不救?”
延陵熙大声道:“我没有。”
纪芷湮的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彷佛是望进他的内心深处,沉声道:“你果真没对我撒谎?”
延陵熙紧张得手心直冒汗,梗着脖子道:“你若不信,一会儿问问凌月,我究竟有没有见死不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