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无伤脸上的笑颜淡淡,目光望向别处,声音却是极坚毅:“狠心绝情是不错,但那个人绝不是我,而是延陵澈。我如此,不过是帮她看清自己心心念念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的人罢了。待有朝一日她心灰意冷,才知道这世上究竟谁待她才是真正的情深意重,自然也就会回到我的身边。这世上的爱,原就是自私的,若爱而无望,而又不去争取,那才是真正的懦夫!而我雪无伤若爱一个人,便非要得到她才能甘心!在这一点上,想必太后和我皆是同道中人吧。”
慕太后扬唇笑了笑,目光阴狠,“不错,若哀家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宁可毁了也绝不许他落入旁人之手!”
两人相视而笑,举杯相碰,一饮而尽,颇有些惺惺相惜。
而此时此刻,延陵澈和纪芷湮正满心憧憬着来日的幸福相守,浑然不知阴霾正无声无息地袭向他们的爱情,终至支离破碎的一日。
一场特意安排的约会,最后却以沉默而散告终。
两个人告别之后,不约而同地转身,朝着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离去。纪芷芙心情低落地埋头走着,还没走多久,便见一名小宫女在路的尽头等候着她。
见了她来,那小宫女福身带笑道:“奴婢玉奴,特奉太后娘娘之命在此等候纪四小姐。太后说了,四小姐对宫中之路不熟,命奴婢在此等候,好等四小姐出来时送您出宫。”
慕太后如此厚爱,不由让纪芷芙的心情由阴郁转为明朗,她的脸上扬起笑意,谦恭道:“太后厚爱,芷芙实在受宠若惊。那,便劳烦玉奴姑娘前边带路吧。”
玉奴侧过身子,摆手道:“四小姐请。”
远远的,纪芷芙便瞧见了宫门下那道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影是自个儿父亲,心下立时涌上一股淡淡的温暖。她快步迎上去,兴冲冲地喊了一声:“爹爹,女儿回来了。”
纪昀晟转身,只淡淡看了她一眼,略点了点头,便命小厮拿银子打赏了那引路的宫女。他走在前头,纪芷芙跟在身后,两人一齐上了纪府派来的马车,才听见他彷佛极淡地问了一句:“怎么眼睛红红的,哭过了?可是慕家那小子欺负你?”
纪芷芙一怔,神情不甚自然,拼命埋低头道:“没有。慕公子他,他对女儿很好。”
隐约听得他是叹了一声气,拍了拍她的肩头道:“好与不好,毕竟也是你自己的选择。自古女子出嫁从夫,这便也是你今生的命了。爹爹将你带到这世上来,给了你前半生养尊处优的生活,但从今往后,爹爹就再也不能照顾你了。你的后半生,掌握在你的夫家手中,今后可千万不能再像从前在家时那样任性了。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此番是皇上赐婚,又有爹爹给你做主,想来慕家亦不敢太过亏待了你去。”
纪芷芙心头一酸,缓缓抬起头来看他,眸光坚毅道:“爹爹,女儿多谢爹爹今日的成全,还有这十四年来的养育之恩。请爹爹放心,即便我将来嫁入慕家,我也会永远记得自己是纪氏的女儿。我绝不会做出有损纪氏的事情,也绝不容许别人如此。”
纪昀晟的眸光略动了动,宽慰道:“芙儿,你能如此说,可知为父这些年并没有白疼你。爹爹倒不求你为纪氏做些什么,只希望你出嫁之后做一个好妻子、好儿媳,相夫教子,如此便算是不负为父这许多年来的教导了。其余的事,谁也无法预料。”
纪芷芙难得的乖巧听话,“是,爹爹。芙儿自当铭记爹爹的教诲。”
纪昀晟复说了一句:“对了,此番的事,你三姐姐亦为你出力不少,回府之后可别忘了到雪梅园去谢一谢她。无论如何,出嫁之后,你们便是我纪家的希望和支撑,切不可因了一点小事而生出嫌隙来。慕太后待你再亲厚,到底也比不上你自己的亲姐姐,知道了么?”
纪芷芙的声音听来似有些不甘,却仍旧道:“是,芙儿知道。”
马车才在相府门口停下,便听得安氏和大公子纪元邡欢喜的声音:“快看,是你父亲和你妹妹回来了。”
一向家中有喜讯,都会先派人快马先回来知会家里一声。而皇上赐婚纪芷芙和慕铮之事,无疑是极光耀门楣之事,自然得事先知会纪芷芙的亲娘和兄长。
纪芷芙已迫不及待地掀帘跳下车去,眉目含春,兴奋道:“娘亲,大哥。”
安氏见了女儿,竟是说不出来的扬眉吐气,她斜眼瞟了瞟身旁满脸殷勤的柳氏和秦氏,笑容满面地迎上去,扶着手上下打量道:“哎哟,娘的乖女儿啊,你此番可真是给娘大大地长脸了啊。想那慕家是多显赫的门第,又有一个当太后的姐姐,多少世家女子争破了头都想要嫁进去,却苦于没有机会。没想到竟是娘的好女儿拔得了头筹,娘跟你说啊,你将来的日子可不知是得有多风光荣耀呢。”
她的话音还没落,便见得纪昀晟扶着小厮的门慢慢下了车,淡淡道:“倩云,原来在你心中慕家竟是这样的香馍馍,这些年留你在丞相府,倒是委屈你了。若你觉得慕家千好万好,来日芙儿出嫁时,你只管跟过去享福就是,本相不留你。”
此话一出,柳氏和秦氏立时掩面而笑,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此话一出,柳氏和秦氏立时掩面而笑,眼中满是幸灾乐祸的神情。
安氏惊觉失言,连忙解释道:“相爷,妾身不是这样的意思。妾身这不是,不是为了芙儿的终身大事有了着落欢喜么。”
“女儿终身有了依靠,本相心中亦十分宽慰。但欢喜归欢喜,可也得小心别欢喜过了头。”
说罢,再不看安氏惨白的脸,只转首淡淡扫视窃笑不已的柳氏和秦氏道:“都站在门口干什么,还不快进去。若你们也觉得慕家好,本相明日一并请旨将你们也送过去享福便是。”
柳氏和秦氏立时噤若寒蝉,先后辩解道:“相爷,妾身可从未生过这样的心思。在妾身心中,能嫁入相府服侍相爷,已是妾身今生最大的福气了。”
“是啊,妾身亦是这样想的。妾身可不像安姐姐,养了一个好女儿,竟能另寻了高枝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