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旧事，延陵澈亦是多少能猜得了一些的。当年因了他和纪芷湮相好的缘故，汪寿身为他的侍卫，时不时也得暗中跟着前往医谷。而纪芷湮为了掩人耳目，每每出来与他相会都会带上与她最亲厚的大师姐凌月。汪寿和凌月，两人因此而结识了。凌月心中作何打算他是不知，但他看得出来，汪寿于凌月暗暗倾心不已。

延陵澈沉吟一阵，道：“若是这样，此事倒也不怪你。朕只想取雪无伤性命，原也不想伤了湮儿的大师姐，以免她日后得知真相后心中怨恨朕。只是你放了凌月一事，只怕已露出些许破绽，若他二人事后察知你的身份，对咱们反倒不利。”

汪寿沉默一阵，道：“此事属下亦曾思量过，请皇上放心，属下绝不敢因私废公。昨夜虽心软放走了他们，但属下已派人一路跟踪雪无伤的去向，料想他身受重伤，绝逃不出帝都去。至于凌月，属下昨夜趁他们失散之际已妥善安置了她，打算不日送往纪府去。未知皇上意下如何？”

延陵澈的脸上复露出一丝笑意，赞赏道：“做得好。只是不知此刻可有查探到雪无伤的下落？”

汪寿抬头道：“回皇上，雪无伤此刻不在别处，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

延陵澈蓦然起身，目露精光，“来得好！你只告诉朕，他此刻现在何处？”

汪寿低头笑道：“皇上只想想，在这皇宫之中，还有谁敢行这样大逆不道之事，窝藏皇上缉拿的犯人？”

半晌，延陵澈的眸色愈暗，便如一方深不见底的寒潭般泠泠发光，眉间丘壑丛生，他咬牙一字字道：“慕氏，一定是她！”

汪寿起身道：“不错，正是慕太后收留了雪无伤。也正因为如此，属下唯恐打草惊蛇，并不敢进去拿人，只命人将玉华殿看住，不许他逃了。只是接下来该如何做，还请皇上示下。”

延陵澈的眸光瞬息万变，嘴角勾起冷峭的笑意，摆摆手，“汪寿，你们此番辛苦了。接下来的事，朕自会亲自料理，你们无须担心。”

汪寿掩不住担忧道：“皇上英明睿智，自是不须属下等操心。只是那雪无伤狡诈异常，又与皇上积怨已久，而慕太后心机深沉，亦绝非善与之辈。此刻这两人走到了一处，蛇鼠一窝，属下只怕他们联手会做出什么不利于皇上的事情。皇上实在不可不防啊。”

延陵澈转身拍了拍他的肩头，“你说的这些，朕都晓得，亦会权衡轻重。只是朕亦有朕的打算，慕氏一族手握重兵，宫中半数禁卫皆是他们的眼线，慕太后借着母家的声势横行宫中亦不是一日两日的事情了。长期以往，慕氏的这根权杖，终将成为朕的心头大患。朕倒觉得此刻是个极好的契机，也好教朕看看清楚，好好剪除剪除宫中的杂花杂草。”

汪寿垂下头去，心悦诚服道：“皇上深谋远虑，远非属下等能及。属下唯有誓死效忠，助皇上早日问鼎天下。”

这一番话，听得延陵澈龙颜大悦。他拍了拍汪寿的肩头，点头道：“你的忠心，朕从不曾怀疑过。好了，此刻左右没事，你退下吧，朕知你此刻心并不在这里。”

汪寿难得的红了脸，拱手道：“属下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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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太后春风得意而归，谁知才走到宫门口便听得宫女上前禀报道：“太后娘娘可算回来了。慕大人久候多时，正在里面等着您呢。”

她怔了怔，道：“父亲大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那宫女含笑回话：“来了好一会儿了。只是不赶巧得很，太后娘娘前脚才刚出去，慕大人后脚便来了。听说太后是去了皇上那儿，慕大人便说要等太后回来有事相商，奴婢不敢怠慢，好生将慕大人给请进去奉了茶。”

慕太后看似极满意，“嗯，你的差事当得不错。”

说罢，她将腕上的一串红玉珊瑚串子取下赏给了那名小宫女，复扶着如玥的手施施然进去。

举凡是她身上佩戴的东西，便不是价值万金，那也绝对是顶好的玩意儿，小宫女忽然受了赏，高兴得跟什么似的，直喊道：“奴婢多谢太后赏赐，多谢太后。”

如玥掩唇笑道：“太后今儿心情看上去极好呢，竟把前儿江南进贡来的红珠串子随手就赏给了那小宫女，瞧把她高兴的。看来啊，谁的话都没有皇上的话来得管用。”

慕太后淡淡瞥她一眼，声音里亦含了笑意道：“你个死丫头，瞧着哀家心情好，嘴上便没遮没拦的。一会儿父亲大人面前也这样，看哀家缝了你的嘴。”

如玥忙住了嘴，求饶道：“太后慈悲，可饶了奴婢这一回吧，下次再不敢了。”

慕太后心情正好，哪里会真的处置她，只是随口一说罢了，遂轻笑着掩过不提。才进了门，便见慕琅自座位上站起，紧步而来，叩首道：“臣慕琅参见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太后递了个眼神，如玥便赶忙上前去扶起了，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道：“父亲大人也真是，此处并无外人，何苦对哀家行这样的大礼？一家人间倒显得生分。”

慕琅随在她身侧一路进殿，在她的右下首坐下，笑道：“太后体恤，臣心中自然感激，但君臣之礼终究不可废。若落了外头人的闲话，反倒不好。”

宫女们早已麻利地准备好了糕点茶水，只等慕太后回来便一溜烟地捧了上来。

慕太后亲厚地笑着：“父亲大人什么时候都这样守着规矩，倒教哀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奉茶之后，两人各自低头喝了会儿茶，慕琅才开口道：“臣许久未进宫探视，未知太后娘娘近日来凤体可还康泰？”

“一向都很好。前一阵虽感染了风寒，有宫里一帮太医调理着，却只是不碍事的，劳父亲大人挂心了。未知父亲大人近来身子如何，家中一切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