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昀晟的声音中蕴藏了极大的怒气和悲愤:“苏公公这话说得不妥!姑且不论从前如何,此刻皇后失宠于皇上已是阖宫皆知的事实,若非如此,又怎会有现下封宫禁足的困境?再者,此刻皇上的后宫之中早已不比从前,既纳了这样多如花似玉的新人,又哪里还有功夫顾及失宠禁足的皇后?没准皇上心中便是厌烦了皇后在跟前,正想除去了她,给自己喜欢的妃子挪位,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苏喜大惊失色道:“纪相,你怎能说出这样不敬皇上的话来!你可知,你可知……”
却是延陵澈摆手拦下了他,转而静静地望着那个怒容满面的男子问道:“无论纪相信与不信,朕都只能说一句,皇后被人毒害一事,朕事先的确毫不知情。只是现下既发生了此事,朕总得给纪相一个交代。纪相且说说,希望朕如何做吧?”
纪昀晟心底暗暗冷笑,面上神色亦是冷峭讥讽的,不轻不重地回了一句:“此事原是皇上的后宫私事,本相岂敢多加置喙?一切,不过听凭皇上的处置罢了。左右皇后与本相,皆是皇上的臣子。俗话说得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还有什么可多说的呢?”
这样说,却是比直接让延陵澈处置谁,还要来得厉害。
延陵澈乍闻此事,心中的惊诧心痛并不亚于纪昀晟,奈何此事又的确与自己脱不了干系。毕竟在外人眼中,苏喜做的,与他做的并无任何分别。只是他先前脖颈后挨了苏喜的一击原就头痛欲裂,此刻又坐着受了纪昀晟的许久言语挤兑,难免有些烦躁起来。
只见他重重地搁下手中茶盏,沉声道:“够了!纪卿的意思,朕心中已十分明了。此事的确是朕亏欠了皇后,也亏欠了纪家,若是爱卿有什么要求,只管提出来,朕都一一答允你便是。”
言下之意,便是在暗示纪昀晟,若你想借此机会让朕解除皇后封宫的命令,朕是一定会答应你的。
然而纪昀晟不知是真的没听懂他的暗示,还是在装傻,竟是冷冷一笑,坐在那里只是低头喝茶,什么也没有说。
他的反应,令延陵澈十分的不解困惑。等了半晌,他才重新开口道:“纪卿,朕已答允了你,只要你开口,朕什么都会答允你。你心中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么?”
慢慢咽下了嘴里的这一口茶,纪昀晟才放下杯盏,拿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边的茶渍,不疾不徐道:“只怕,是皇上误会本相的意思了。本相此来,不过是为了将此事告知皇上,并不是来以此要挟,逼迫皇上做出什么让步的。便是提要求,也该是皇后来提,毕竟她才是这件事中真正的受害者不是?哦,对了,有一个消息只怕皇上还不知道吧?皇后现下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这个消息,只怕比方才的那一个更令殿内的二人吃惊。
“什么?皇后已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却是延陵澈和苏喜异口同声喊出。
延陵澈说完之后,眼角余光淡淡瞥了苏喜一眼,颇有几分警告的意味,而后才望向纪昀晟,眼中迸射出惊喜而热切的光芒,紧张道:“纪相此话当真么?皇后果真有孕在身了?”
就连苏喜,也是一脸紧张地望着纪昀晟。
毕竟,延陵澈今年已二十,奈何登基为帝之后膝下一直没有子嗣,很是令人悬心。若此番纪芷湮当真有孕,对于整个朱雀国上下而言,皆是一件天大的喜事。
纪昀晟望着男子眼中不假掩饰的惊喜之色,暗自冷笑,好整以暇道:“皇后亲口所言,想必不会有假。若皇上不信,尽可带着太医到未央宫去诊脉一番,一切自当分明。此刻时辰已不早了,本相先行告退。”
他优雅地起身行礼,来的时候那样气势汹汹,不曾想离开时却是那样的淡然从容。如此大的反差,委实令人嗔目结舌。
而对于纪芷湮有孕的消息,只怕十有八九是真的了。难怪纪昀晟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及让延陵澈解除封宫禁令一事,原来是他心中早已有了十拿九稳的盘算。此刻皇后身怀有孕,那可是最矜贵不过的了,自然不能再让她禁足宫中,郁郁寡欢,伤及了龙胎,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纪昀晟忽然又回过头来,对着犹自回不过神来的延陵澈说了一句:“皇后有孕的消息若传扬开来,此刻宫中虎视眈眈的人便更多了,皇上可得加倍留心些方可保住自己的皇嗣啊。”
延陵澈面容一震,彷佛一下便清醒了许多,淡声道:“请纪相放心,皇后有孕,朕自当善待之,再不会出现那起子不干不净的事了。”
纪昀晟勾起嘴角笑了笑,眼中却殊无一份暖意,冷冷道:“若果真如此,那便是最好不过的了。”
待纪昀晟走后,延陵澈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消化今日他带来的这两个消息带给自己的震撼,几乎是立时便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指着苏喜咬牙道:“苏喜,皇后中毒一事,你作何解释?”
苏喜原本头脑还昏昏噩噩的,此刻听了他的喝骂才惊醒过来,跪在地上惶然无措道:“皇上,奴才,奴才也是一心为了您好了。”
延陵澈的眼珠子恨得几乎要沁出血来,一字字道:“你胆大包天,竟敢下毒暗害皇后,却还说是为了朕好?你,你果真是好大的忠心!凭你一人,是断不会有这样大的胆子的。你且老实招来,是谁指使你这样做的?”
问出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亦是惊痛不已,隐隐猜到了答案,却不敢去面对。
就在苏喜迟疑不定的时候,有人却淡定地替他做了回答:“是本王指使苏喜这么做的。皇上若要怪罪,便来怪罪本王好了,此事与他无关。”
当一切真相大白之时,延陵澈几乎是痛得不能自抑,他望着站在门口满脸端肃之色的男子,尖声道:“七皇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