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月的眼眸眯成一线，竟是那般慑人的寒光，她不觉收紧拳头，咬牙道：“不错，我方才一心只想着宫内的人，竟忘了宫外那帮虎视眈眈的了。那些人，才是真正的内心险恶！”

如画继续道：“且咱们的一应饮食起居，无一不是从外头递进来的。这其中得经过多少人的手，又会生出多少的事端，却是不得而知的了。若是外头的哪位主子对娘娘心怀不忿，想借此机会动手，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凌月深以为然，对如画的印象越发深刻了些，忽然她转首道：“云意，今儿娘娘的晚膳呢？取来教我验上一验，或许便什么都分明了。”

云意此刻才警醒过来，连忙转身去提了食盒过来放在桌上，打开了取出里面的菜色，交由凌月一样一样地检验。见气氛一时有些紧绷，她打趣道：“也是巧，今儿的晚膳娘娘还未来得及用，不然便是凌月姐姐你想验，也无从下手了。”

凌月手中不知何时已多出了一根银针，便一道道菜地插入其中检验，但见平日里的寻常菜肴点心皆是没有问题的。正苦恼间，她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问道：“云意，你是不是还漏了些什么？我怎么记得，有一道药膳汤是皇上特地吩咐了给娘娘用的。”

云意惊讶地睁大眸子道：“啊，难不成凌月姐姐你是怀疑皇上想害小姐么？这怎么可能？”

凌月面罩寒霜，眸子殊无一丝暖意，轻缓道：“怎么不可能？你且冷眼瞧着，皇上待娘娘还是如从前那般么？兴许他此刻有了新欢，正盼着娘娘能早点升天挪位，好让新人取而代之呢？”

听得她这般坚持，云意便也只好去将那道单独盛装的药膳汤取来，交给凌月时，她犹自道：“凌月姐姐，或许问题是出在别处呢，我总觉得你太过小心了。须知这道药膳汤是皇上特意嘱咐御膳房为小姐熬制的，且由苏公公每日送来，绝没有假手他人的可能。而小姐每日都将这汤喝得一滴不剩，若是汤中有毒，小姐又怎会察觉不出来呢？”

只是她说得太迟了，等她说完的时候，凌月的银针已经浸入了汤中，且是入时干净，出来却是乌黑一片。

汤药中竟是真的有毒！

“这，这怎么会？皇上他，他断不会如此对小姐的。”云意步伐踉跄地退后两步，彷佛是不能相信般地捂着嘴，眼中已是泪光闪闪。

凌月道：“傻丫头，事实俱在眼前，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而你也说了，这道药膳汤是皇上特意嘱咐人做给娘娘用的，旁人绝没有染指的机会。除了他，还会有谁？你总不会，是认为苏喜一人有胆子毒害娘娘吧？”

云意已然软倒在地，泪流满面地仰头道：“皇上这般绝情寡义，若是小姐知道了，只怕还不知是怎生的伤心呢？凌月姐姐，咱们可千万要瞒着小姐才好。”

此刻众目睽睽，事实俱在眼前，若还想隐瞒下去，便无异于是痴人说梦。更何况，凌月心中早有怀疑，只是此刻还不能确定罢了。

只见她板着脸，冷声道：“此刻娘娘并无事，你哭什么？”

说罢，她又望向殿内面色惊惶的众人，语带威胁道：“今儿之事，谁也不许宣扬出去。如若不然，只怕未央宫上下，谁也不能幸免！大伙儿都听明白了么？”

众人此刻已反应过来，一脸的惊魂未定，连声称是。凌月尚有话要对云意说，便招手让她们出去了。

凌月坐在床榻边沿，望着昏睡不醒的女子，一脸的凝重，缓缓道：“云意。”

云意连忙道：“凌月姐姐，什么事？”

凌月侧首望着身边的女子，握着她的手道：“此刻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能相信，只得自己小心照料着了。小师妹她所中的毒，甚是棘手。延陵澈好狠毒的心肠！”

云意听她语气凝重，便知此言不虚，连忙问道：“那，小姐可有生命危险？凌月姐姐，你可千万得想法子救救小姐啊。”

凌月轻轻摇了摇头，语气中满是怅惘，“小师妹此刻倒是无恙，只是我……并救不了她。若一个人存了心地一意求死，便是大罗神仙也难救的。”

云意张大了嘴，震惊道：“你是说，你是说小姐有心求死么？”

凌月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眸子寒光毕现，“凭着小师妹的本事，只须闻上一闻，便可知那药膳汤中是有问题的。只是她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般地喝下，可见是心存死志了的。只是我不明白，究竟是有多么的难过，才能令一个人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了？又或者，这其中另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隐情。”

“啊，我想起来了。”云意突然惊叫起来，语气急促道：“那一日，苏公公头一回送来这药膳汤时，情形便有些不大对。初时，小姐听说是皇上特地命人送来补汤给她保养身子，原还有些高兴的，可一瞧见这汤时脸色便有些不大对了，还命我去请皇上来相见。只是当日忙乱得很，我竟却没想到这一层。如今看来，此事竟怪我太过粗心大意了。”

凌月亦联想到那一日纪芷湮神色的怪异，便猛地拍了大腿道：“的确如此，当时的情形的确不太对劲。只是此事却也怪不得你，是我疏忽了。若当时去领膳食的人是我，或许当场便能识别出来，何须拖到今日？”

云意面色作难，绞着衣摆低声道：“凌月姐姐，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没有告诉你。”

见凌月挑眉相望，她便慢慢道：“那一日小姐见过皇上后，第二日便郑重嘱咐我，今后让我一人负责到宫门口去领取每日的膳食，不可让你前去。小姐当时寻的托辞是，她近来偶感身子不适，须你在旁照料，又不愿教你担心。我想着她说得有理，便应下了。都是我不好，凌月姐姐，你骂我吧，或是打我一顿也行。不然，我这心里真真是要难受死了。”

若说先前的事不过是巧合，此刻却已能有七八分可肯定，纪芷湮是有意喝下那些放有剧毒的汤药的。想着她这般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凌月不禁气得浑身发抖起来，握拳道：“小师妹，她竟这样的瞒着我！好，实在是好得很哪！”

云意从未见过凌月的面色这样难看，又想着纪芷湮身中剧毒，生死未卜，当下心里又是愧疚又是难过，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道：“凌月姐姐，都是我不好，你打我吧，或是骂我也成。都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姐！”

凌月望着她，神色略略缓缓，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顶道：“傻丫头，这件事错并不在你，你无须自责。小师妹有意瞒着咱们，自然是谁也无法事先知情的。只是眼下最紧要的，却是得想法子来救小师妹才是。”

只见她眸光清亮，望向不知名的远处，想来心中已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