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谢天负手身后不停地来回踱步，也不知里头究竟谈得如何了。忽然便见雕花朱漆的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小太监，向他恭敬道：“谢大人，皇上请您进去。”

谢天便一脸忐忑地跟着进去了，待见了延陵澈，便恭敬地单膝点地，叩首问安。一叠的功夫下来，他才听见延陵澈淡漠而疏离的声音：“谢天，你可知朕宣你进来所为何事？”

谢天顿了顿，在心里思量了一阵，才道：“卑职知道，皇上是为了皇后娘娘之事传召卑职来问话的。”

彷佛是听见男子嗤地笑了一声，“总算你还不是太笨。谢天，朕可听说你方才差点就跟皇后动起手来了，是也不是？”

不轻不重的语调，彷佛只是寻常问话，并辨不出什么喜怒，然而谢天却莫名地从中觉出了一丝压力，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诚惶诚恐道：“皇上，当时情势所迫，卑职也是迫不得已。若非如此，只怕卑职便得有负皇恩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卑职不敢不尽心尽力。”

这话说得极巧妙，拐着弯儿地告诉延陵澈：皇上，我可是在替您办事呢，您怎么能反过头来怪罪我？

殿内静了静，随即便有轻轻的笑意传来，延陵澈俯瞰着他道：“如此说来，朕还得嘉奖你办事有力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谢天便急出了一身的冷汗，心下萦绕着一股说不出来的烦躁，低声道：“卑职不敢。”

延陵澈的话如刀锋般来得又快又急：“你连皇后都不放在眼里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轻淡淡的一句话，却给谢天扣了一顶极大的罪名。若是真的追究起来，可也够谢天生受的了。

苏喜忍不住道：“皇上，谢大人一直尽心尽力，断没有……”

“什么时候朕说话，也轮得到你来插嘴？苏喜，你的规矩可也是越发的好了！”不过一记威仪毕露的眼神，便教苏喜安静地闭上了嘴巴。

延陵澈的目光重新回到殿内跪着的男子身上，微笑道：“谢天，朕问话，你彷佛还没有回答呢。”

谢天低垂的面庞抽搐了一下，竟不知该如何应答，只得道：“卑职从无不敬尊上之心，皇上要卑职回答什么？卑职自问对皇上忠心耿耿，一直尽心竭力，若皇上仍是不满意的话，卑职无话可说。”

若在平时，他这般回话自是极不妥的，然而今时不同往日，若他一味退让认错，延陵澈未必肯饶过他。与其如此，倒不如索性将话摊开来说，倒还可破釜沉舟一试。

许久许久，殿内皆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气氛骤然间就有些冷凝起来。

就在谢天犹豫着要不要开口主动认错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忽然听见男子淡淡的声音道：“你不必拿话来激朕，朕宣你进来，原不是为了问罪的。然而今日之事，究竟经过如何，你须得一五一十对朕说来，绝不能有一字的隐瞒。”

谢天郑重道：“是，卑职遵命。”

他便将事情的经过来由仔仔细细地对着延陵澈道来，包括这几日未央宫的动静，还有宫内各人的言行举止，事无巨细，全都交待了个一清二楚。

待他陈述完毕，延陵澈的面容沉默而深邃，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启唇轻缓道：“谢天，皇后今日闯宫自是有失妥当的，然而她有一句话终究是说对了。即便是封宫，她依旧还是尊贵无比的皇后。朕的意思，你可听明白了？”

若说来之前谢天对于皇后在延陵澈心中的地位还有所估摸，此刻也已一清二楚了。他郑重地望着延陵澈拱手道：“卑职明白。”

延陵澈说完这一番话，似也有些累了，以手肘支撑着脑袋沉默了一阵，片刻后才道：“你回去告诉皇后，朕入夜会去见她。只是此事不宜对外宣扬，除了此处的三人外，朕不欲第四人知情。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谢天面色一凛，道：“是，卑职定会守口如瓶，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话说到这儿，便再也没什么可讨论的了。延陵澈挥了挥手，谢天便跪安退了出去，在延陵澈的授意下，苏喜亲自送了出来。

“此番当真是委屈谢大人了。”

谢天面容沉默地抹了抹额头上的汗珠，忽然便叹了声气道：“为皇上办事，卑职并无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却也幸亏今儿没和皇后闹僵，否则可真是不好和皇上交待。只是，皇后可是纪氏的女儿，皇上对她这般情深意重，可算不上是一件好事。”

苏喜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随着叹了声气，好生地送走了谢天。

这一整日，含章殿的气氛皆有些怪异，就连素来最得圣意的苏喜也显得小心翼翼起来，嘱咐含章殿的宫人们仔细当差，无事不要去打扰了延陵澈的清静。

沉重而压抑的气氛，直到安昭仪来用晚膳时才略略好转了些。她混迹风尘，看惯了那些个嬉笑怒骂，自是个长袖善舞的，口齿亦很伶俐讨喜。见延陵澈食欲不佳，她便很是卖力地寻些笑话来哄着他一笑，布菜又殷勤，如此倒哄着延陵澈吃了不少东西。

待用完了膳，她起身亲自接过了宫女手中的茶盏递到延陵澈嘴边，待漱口后，又为他擦了擦嘴角，端来新沏好的西湖龙井，真可谓是服侍得事无巨细。

延陵澈彷佛是有些歉意，拉了她的手在身侧坐下，柔声道：“这些个服侍人的事，交给宫女们去做就好，爱妃不必如此辛劳。”

安昭仪素喜红衣，今儿难得穿得素净了些，只着了一身玫瑰紫的蹙金百花穿蝶千丝高腰百褶裙。发鬓间簪着珠光闪耀的金丝攒珠金步摇，垂下几许银色的流苏，依旧是十分艳丽娇媚，风华绝代。只见她妙目横波，柔婉地笑道：“可是臣妾喜欢服侍皇上，并不觉得辛苦，换了旁人，臣妾总是不放心的。”

延陵澈脸上的笑意愈发动情，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可是爱妃这般辛苦，朕心中总是舍不得的。”

“皇上惯会哄人开心。”安昭仪闻言捂嘴吃吃地笑，起身绕到延陵澈身后为他揉捏着双肩，眉眼间闪过一丝阴沉的亮光，语气却极低柔道：“臣妾看皇上今儿眉头紧蹙，彷佛是有心事的样子，可是为了皇后今儿闯宫之事么？”

【作者题外话】：今天是小雨生日哦，祝我生日快乐吧！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