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云意去领膳食时,明显发现守在宫外的羽林军态度好了许多,脸上难得的竟有了一丝笑容。她例行地打开食盒检查,主要是防着那些个小人因纪芷湮失宠而克扣未央宫的份例用度。谁知打开一看,竟比前几日还多了一样乌鸡药膳汤,她不觉奇道:“咦,怎么今儿竟多了一道汤?莫不是御膳房弄错了吧?”
这几天来送入未央宫的吃食倒和从前一模一样,并没有少的,但也从未增添过。
守门的羽林军统领谢天当即赔笑道:“瞧姑娘这话说的,怎么会送错呢?这一道药膳汤,原是皇上今儿一大早特意嘱咐御膳房给皇后娘娘专门熬制的,往后天天都有呢。这可是皇上给娘娘的恩典,旁人可都是没有的。”
云意砰的一声盖上食盒,冷着脸阴阳怪气道:“是啊,封宫思过,这样的恩典,的确是前所未有的。我可真得替我家娘娘多谢皇上的恩典才是。”
说罢,她转身便朝里走,再也不管被她一番伶牙俐齿所激的谢天面色是如何的难看。
上头虽说交待了不许苛待未央宫中的人,但谢天好歹也是正四品带刀御前行走,竟被一个小丫头这般当面撂脸子讽刺,委实有些下不来台。他望着云意的背影啐了一声,想着苏喜还在此处,终究也没有发作。
见人走远了,藏身在暗处的苏喜才缓缓走了出来,微笑道:“辛苦谢大人了。”
对着云意,谢天或敢流露不满,面对这个皇上跟前最得力的内廷太监总管,他却是不敢开罪的,忙赔笑道:“苏公公说的哪里话?为皇上办事,那都是卑职分内之事,不敢言辛苦。”
苏喜淡淡一笑,将袖中的一包银锭子取了出来递到他面前,“最近辛苦谢大人和各位大人了,这是端王请各位大人喝茶的一点子心意,还请谢大人和各位不要推拒才好。只是此事务必得请各位守口如瓶,眼下三妃不日将进宫,正是紧要关头,皇上和端王都不希望多生事端。若哪一日在外头听见了什么闲言碎语,干扰了后宫的安定,皇上和端王问罪起来,可是谁也担待不起的。”
原来,苏喜是借口延陵澈的名义,让谢天将精心准备好的药膳汤每日送入未央宫中给纪芷湮服用。在谢天等人眼中看来,那自然便是以为皇上对皇后余情未了,只是碍于三妃即将入宫,而皇后又醋性太大,才不得已将她幽禁在宫中思过,以免后院起火,多生事端。只是表面上冷淡,心中却还是关切的,是以才暗地里命人给皇后每日送来滋补的汤药。
谢天自以为自己参透了圣意,满心的受用,便嘿嘿地笑道:“苏公公尽管放心罢。给皇后加餐一事,只卑职一人知道,旁人是断然不会知情的。皇上体恤娘娘,却碍于身份不好亲自前来,这才特意委派公公前来办理此事,卑职不会不识趣,到处宣扬的。”
苏喜嗯了一声,假意靠近谢天,低声问了一句:“这两日,安昭仪可还有来闹事没有?”
谢天看一眼左右,亦压低了声音道:“怎么没有?安昭仪她仗着皇上如今对她宠爱,很是横行无忌,三番两次要冲进未央宫中闹事,亏得卑职死命拦住,才没有出事。不过这两日,她倒是渐渐来得少了,许是觉得没意思了罢。”
苏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看守未央宫门户一事事关重大,皇上几番吩咐,断不许任何人进去扰了皇后娘娘的清修思过。这件事,谢大人可千万得用心办好了。如若不然,便是奴才想替大人在皇上面前美言,只怕也是有心无力。”
谢天脸上亦有一丝凝重,随即重重点头:“是,卑职誓死效忠皇上,断不会有辱使命的。”
苏喜便又问了一些旁的事情,这才放心地走了。
再说云意提着食盒往回走,想着今儿言语一番讥讽,给了谢天一番大大的难堪,心中委实是说不出来的高兴快意。她抬脚进了门,扬声喊道:“小姐,我回来了。”
水晶珠帘从两边捞起挂在镂花玉勾上,歪在榻上看书的女子闻言回过头来,露出一张瘦削苍白的脸颊来。不过几日的功夫,纪芷湮倒瘦了许多,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露出深深的梨涡,愈发显得可怜憔悴。
她放下了书,侧首打趣道:“瞧你这一副高兴样,指定方才又给宫门口的羽林军脸色瞧了。”
云意脸上露出一丝心虚之色,探头探脑地望了一圈,没见着凌月的身影,便问道:“咦,小姐,怎么不见凌月姐姐?”
纪芷湮便答道:“哦,大师姐到园子里晾晒药材去了。她总说我这几日看着瘦得厉害,要给我炖药补补身子呢。”
云意立时提起食盒高兴道:“哎呀,凌月姐姐这一回只怕是得白忙一场了。”
卧得久了,身侧的衣裳都被压出了许多细碎的褶子,纪芷湮低头整理了一下衣裳,淡淡一笑道:“哦,这话怎么说?”
云意已将食盒在桌上方向,凑近她身边促狭地眨眼,笑嘻嘻道:“小姐且猜猜,今儿我给你领了什么好东西回来?”
她这样兴奋激动的神色,倒教纪芷湮多了几分好奇,眸光略打量了一眼食盒,不置可否道:“还能有什么?每日不都是那些个东西么,有什么好猜的?”
“今儿个不一样。”云意很快接口,却小心地打量了一眼她的神情,才慢慢道:“今儿我去领午膳的时候,竟发现多了一份药膳乌鸡汤,当时还以为是送错了的呢。谁知一问之下,才知道那份药膳汤是皇上特特嘱咐御膳房做给小姐喝的,往后天天都会有呢。小姐,皇上虽将未央宫给封了,可心里到底还是惦记着你的。”
说完,她便如献宝般地打开食盒,将里面的那碗药膳汤给捧了出来,递到纪芷湮面前去。
因着是皇帝亲自嘱咐的,御膳房的人很是用心,特意将一个可保温的食盒将乌鸡汤给装了起来,是以此刻拿出来时仍可望见余烟袅袅,香气四溢。
谁知,当纪芷湮见了那碗药膳汤,脸上原还有的几分笑意立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把夺过,仔细闻了闻,目光凌厉地望向云意道:“你方才说,这碗汤是皇上特意嘱咐给本宫服用的?此话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