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却不理会他，仍是自顾哭着，且听动静，彷佛是哭得初时更厉害了些。

延陵澈被她的哭声弄得心烦意乱，原以为服了软她便好了，谁知反而是起了反效果。他面色烦恼，忽然一个箭步上前，扳过了自己的身子便深深地吻了下去。

初时，自然遭到了女子剧烈的反抗，甚至还被咬了一口。被咬伤的下唇溢出血丝，混入二人交缠的口齿中，腥甜的血液，和着眼泪的微咸，竟是别样缠绵的味道。

纪芷湮此时方知自己咬伤了他，便再不敢剧烈地反抗，由着他予取予夺，睁大的眼睛也缓缓合上，倒是渐渐不哭了。

许久，等延陵澈放开她时，她已温顺地伏在了胸前，神色较之方才已平静了许多。他低头深深地望她一眼，忽然笑了，戏谑道：“朕从前还以为皇后口齿伶俐不过是耍耍嘴上功夫了得，不想竟真张了一张铜牙利齿，可真是教朕今日大开眼界了。”

纪芷湮的嘴角抽动了几下，却如没听见般，一句话也没有说。

延陵澈此刻心情也平和了许多，便低头柔声问道：“怎么，还在生朕的气？”

纪芷湮心中又是伤心又是欢喜，又是生气又是失望，竟也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她偷偷地抬头，正好与男子温柔的目光撞了个正着，立时垂下头去，扁着嘴道：“皇上欺负臣妾。”

这句话，她方才已说过一遍。然而此刻含羞带怯说来，却较之方才的决裂失望有着迥然不同的效果。

延陵澈呵呵笑着，拍抚着她的背部，便如哄孩子般道：“好好好，是朕欺负了你。那此刻朕给你赔个不是，你便不生气了好么？”

“不好。”她憋着气道，然而才说完，自己却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延陵澈拥紧了她，总算是松了口气，“你呀你，让朕说你什么好，有时那样的端庄贤淑，却也有这般孩子气的时候，真真是千面多娇，教人看不透。”

一提起方才之事，纪芷湮才淡下去的伤心复涌上心头，眸光清澈如许，静静地望入他眼底，低声道：“皇上看不透臣妾的心么，臣妾往往也觉得看不透皇上的心呢。就好比此刻，皇上前脚走时还对臣妾柔情蜜意，后脚来时便能为了一个小宫女，来呵斥臣妾，对臣妾兴师问罪，臣妾自然不能不伤心。但凡臣妾肯在意皇上少一些，用情浅一些，或许便不会如此了。可是臣妾，臣妾没有办法控制喜欢皇上的心，臣妾没有办法啊。”

身为皇帝，坐拥天下，自然是全天下女子瞩目的对象。且他还生了一副好皮相，丰神俊朗，谦谦如玉，爱慕他的女子自然不算少。然而从未有一个人，如纪芷湮这般让他心神牵动，为之欢喜为之忧愁。也从未有一个女子，当她表白自己的心事时，会让他生出这样一股说不出来的欢喜。

他彷佛带着叹息低声道：“朕从来不知道，皇后心中原是这样在意朕的。”

纪芷湮鼻头一酸，语气中的委屈溢于言表：“臣妾也从来不知道，皇上心中原来臣妾是这样无足轻重的，连一个微末的小宫女也及不上。”

延陵澈皱眉，下意识地反驳：“胡说八道，朕怎会看重一个小宫女甚于皇后！”

她抬头，眼中蓄满的泪将落未落，“若非如此，皇上为何要为了如玥的事龙颜震怒？”

延陵澈的手轻轻抚上她的面颊，眼中的专注于深情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给湮没，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你一定要这般刨根问底么？”

纪芷湮怔住，想了想，认真地点头，“臣妾想知道答案。”

他便叹了一声气，将她的脑袋按入自己的怀中，“傻女子，你为何就是不肯相信朕对你的情意呢？朕方才对你疾言厉色，哪里是为了别人，分明是担心你行差踏错，将自己陷入危险之境罢了。你此番利用如玥之事大做文章，矛头直指太后，焉知后宫前朝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光是慕家，只怕还有更厉害的人要对付你呢。”

短暂的惊讶过后，随即便有甜蜜的暖流淌过心间，她闷头吃吃地笑开来：“原来，是臣妾误会了皇上。”

延陵澈见她终于松开承认，不由得又是生气又是无奈，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子，声音中蕴着满满的情意低声哄道：“便当是为了朕，就此收手好不好？朕，不愿见你受到任何伤害。”

女子彷佛失语般久久都没有答复他的话，显然心中并不乐意答应他的请求。不知为何，她心中并不相信延陵澈让她就此罢手只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她总觉得还有些别的缘故在，只是一时却总也想不到会是为了什么。

延陵澈有些急了，便再问了一句：“芷湮，你答应朕。”

她缓缓回过神来，这才想起延陵澈还在等着自己的答复，犹豫了片刻，她才低低道：“臣妾，不能答应皇上。”

彷佛是知道男子接写来会说些什么，她立即道：“臣妾知道皇上要说什么，也知道皇上用心良苦，臣妾不应当不领情。只是有些事，迟早是要解决的。有些事既然皇上此刻不能做，那何妨让臣妾来代劳？便是有朝一日失败了，损伤的也只是臣妾和臣妾的母族，与皇上并无半分干系。皇上，便准许臣妾任性这么一次罢。”

许久，头顶才传来男子沙哑晦涩的声音：“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么？”

其实，他想说的原本是：芷湮，你还是不信朕。

然而话到嘴边，就连他自己也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有些话连他自己也尚且不能相信，更何况是聪明毓秀如纪芷湮呢？

半晌，他听见女子沉静的回答：“臣妾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臣妾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一声长叹后，她听见男子怅惘的声音：“既如此，那你便去做罢。”

得到他的许可，纪芷湮原以为自己会极高兴的，然而此刻心中却沉闷得透不过气来，彷佛是有哪里不对。许久，她才想明白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