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芷湮眼眸轻转，如宝石般流光溢彩，既有女子的端庄，又别有一番妩媚，推开了他去，娇笑道：“臣妾的好处，又焉止于此，皇上只怕还远远未见识过呢。”

只是她尚未来得及脱离，便又被男子大手一伸给揽了回去，延陵澈低头凝望着她，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愉悦，“那么，朕便用这一生一世的时光来慢慢品味皇后的好处罢。”

如此露骨的情话，已教在旁的如玥不觉羞红了脸颊，她缓缓垂下头去，似是无意地轻咳了两声。见帝后二人的目光齐齐射向自己，复是一副惊惶之态，喏喏道：“奴婢，奴婢一时口干舌燥，忍不住咳了两声，请皇上皇后恕罪。”

未及延陵澈开口，纪芷湮已抢先道：“本宫今儿心情甚好，自然不会怪你。此处已无你的事了，下去罢。”

如玥面有不甘，却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垂首恭敬答：“是，奴婢告退。”

当着如玥的面，延陵澈并不肯驳她的面子，待如玥走了，他才道：“皇后，朕尚有话未问完呢，你怎地就将人给遣退了？皇后行事也忒霸道了。”

若不仔细分辨，自是听不出他话语中淡淡的谴责之意的。只是纪芷湮是何等心细之人，自然不会体察不出，不过是佯装糊涂罢了。

她攀着男子的手臂，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颜若皎梨，“臣妾不过是想和皇上独处片刻罢了。难道这一点子女儿家的心思，皇上也不能体谅么？至于如玥，不过是个伶俐些的丫头罢了，并不值得什么。臣妾留着她，原是有另一层意思的，倒不是真的想与太后娘娘将关系闹僵。”

延陵澈来了兴致，“哦，却不知皇后留下如玥，是为了什么？”

纪芷湮睁着眼睛说瞎话，“臣妾是皇后，一言一行皆是六宫中人的典范。此番这么做，自然是为了六宫和睦了。”

“如玥不过是一个略得脸些的宫女，她的事，又和六宫和睦扯得上什么关系呢？”

纪芷湮掩下眸底的狡黠之色，面色端正道：“有关，大大的有关。一个如玥，自是上不得什么台面的，然而她却是太后跟前最得脸的宫女。皇上且想想，太后是何等身份之人，是宫中头一份的尊贵，她跟前的红人，说句不好听的话，在宫中的地位可比寻常的主子还要来得高的。而此番她和太后闹得不欢而散，不惜背弃旧主投入臣妾宫中，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传扬出去总是不好听的名声。于臣妾这厢，自是落得一个夺人所爱、恃宠生娇的罪名；于太后那厢，只怕就要更加难听了。太后素日的做派，想必无须臣妾多言，皇上心中亦是清楚的。和心腹宫女反目成仇，逼得人反叛出去，皇上且想想外人会如何看待太后，如何看待咱们皇室中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咱们宫中的主子们个个心思狠辣，不拿奴才当人看呢。而宫中的奴才宫女人数众多，此事一起，未免会引起不小的风波，正所谓是唇亡齿寒。若臣妾这个后宫之主不出来拿个主意，由得事态继续恶化下去，往后这有谁肯将自己的孩子送入宫中来服侍主子？后宫中人便更是要人心涣散了。”

延陵澈身居高位，往日所想多半是如何驾驭臣下，治世经纬，君临天下之道，于后宫的微末琐事上极少用心，此刻听了纪芷湮的话也不禁深为认同。这么一想，他望着纪芷湮的目光中不免多了几分柔情，低声道：“那依皇后所见，此事当如何处理才好？”

纪芷湮淡淡一笑，眸华皎如日月，光芒万丈，鹂音轻啭：“自然……是高高地拿起，轻轻地放下了。”

难为身边有一个女子这般心思玲珑、聪明果决，他不由得被勾起了兴趣，微笑道：“接着说下去。”

那样炯炯有神的目光，深深向自己笼来，与其说是深情，不如说是兴奋，她再辨不出心中是何滋味，只是端起床边搁着的茶盏略晗了一口，理清了思绪，才缓缓道：“此事一经传出，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怕是不可能的了。然则，事已至此，咱们却也不能任由着它发展下去。至少，也得冷一冷，且挨过了这几日的风头再说。臣妾且问皇上一句，太后娘娘说她心中极后悔，欲讨了如玥回去，从此好生待她。这话搁别人身上，臣妾或许是信的，但若出自咱们这位太后娘娘之口，却有几分悬。皇上的意思呢？”

延陵澈笑道：“话都让你一人给说全了，还让朕说些什么好呢？左不过皇后是后宫之主，宫中之事，自然还是得听皇后的意思。”

纪芷湮唇角的笑纹淡得几乎看不见，“臣妾的意思么，自然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玥的去留，臣妾心中是不介意的。此刻留着她在此处，也是为了让她和太后娘娘都冷静一段时日。自然，在这段时日里，臣妾自会命人好好待她，多和她提起太后从前待她的好处。待过了这一阵，事情平息了，臣妾自会将人物归原主。皇上以为如何？”

延陵澈笑得极温柔，“皇后一番苦心，皆是为了太后和如玥二人着想，真真是教朕感动。能不伤和气，六宫和睦，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皇后放心，太后那儿，自有朕去说，绝不会再教皇后左右为难。”

纪芷湮勾唇笑得漫不经心，手指轻轻磨蹭着他的手背，话中有话道：“臣妾有什么可左右为难的，只愿皇上不要夹在两个女人中间左右为难罢了。”

掩唇轻笑，低垂的眸光中却闪过一丝隐隐的伤痛。那笑意凝在唇边，渐带出一丝苦涩的意味。

延陵澈一怔，随即舒展眉头笑起来，“皇后一张嘴，堪比铁齿铜牙，半点也不饶人。”停了停，他伸手来勾住她青葱般白嫩纤长的手指，彷佛把玩什么有趣的东西般乐此不疲，感慨道：“朕原先还以为，皇后是有意激怒太后，才去争抢的如玥。可朕万万没有想到，皇后竟是这样的识大体，倒教朕意外之中更有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