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寿心下忐忑之际，忽然听见男子轻笑一声，淡淡道：“汪寿，你若没做对不起朕的事情，何故这样怕朕？”

汪寿铿锵有力道：“皇上，纵借给奴才一百个胆子，也绝不敢做对不起皇上的事情。这一点，还请皇上明鉴。”

延陵澈冷声一笑，“汪寿，朕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是说实话。”

手指轻叩御案的声音一声声传来，极有节奏，但听在汪寿耳中却成了催促之意。

时间一点点流逝，殿内气氛也随着一点点变得凝重。

终于，延陵澈彻底失去了耐心，冷冷道：“汪寿，朕知道你硬气，不怕死，但你怕不怕凌月死呢？”

此话一出，汪寿颜色大变，目光中满是惶然之色，就连嗓音都有些变调了：“皇上！求皇上念在奴才多年来尽心服侍的份上，千万不要伤害她。”

“要朕不伤她又有何难？端看你的表现罢了。”延陵澈双手撑在御案上，目光冷凝成冰，一字字道：“汪寿，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知错？”

汪寿跪伏在地，再没有了抗争之力，缓缓道：“奴才，知错。奴才不该听从端王的指示，暗中传递假消息，引得皇后和慕太后之间暗自争斗，更因此牵扯出了前面十位皇后的旧案。奴才，罪该万死。”

“你确实罪该万死。”延陵澈咬牙切齿，想着因为他的缘故，害得纪芷湮几番与摄政王有了冲突，凶险异常，心中便说不出来的生气。

“你明知那摄政王是什么样的人，却还敢引着皇后去和他对抗，你用心这般的险恶，可是要置皇后于死地么！”

汪寿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敢抬头直视着他，言辞恳切道：“王爷就是知道皇上的心思，所以才命奴才瞒着皇上秘密进行此事。怕的便是皇上感情用事，反倒坏了咱们的大计。于江山大业之前，一个女子何足顾惜？皇上是真龙天子，日后坐拥江山，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何必对一个纪氏的女儿如此执着？再者，皇后身后是纪家，让他们二虎相争，咱们坐收渔翁之利，又有什么不好？请皇上以大局为重。”

延陵澈怒极，甩了手中的珠串下去。盛怒之下，他手劲极大，那珠串不堪重力之下细绳断开，那珠子便如雨点般滚落了一地，叮铃作响。

他的鼻翼振动着，胸口剧烈起伏，彷佛怒极。他死死地盯着汪寿看，目光中满是红血丝，吓人得很，“汪寿，你果然是大胆得很！居然当面就敢忤逆朕了！”

屏风之后，缓缓传来一个男子威仪的声音，“本王却以为，汪寿说的极好，非但没错，反而一片赤诚之心还该重赏才是。”

来人着一身紫袍绣五爪金龙锦袍，脚踏黑色鹿靴，腰悬美玉一枚，周身云贵非凡，正是延陵澈的皇叔端王延陵轩。

若换了旁人，延陵澈或许还未必肯罢休，但在这位如父亲般慈祥的皇叔面前，他也不得不收敛了怒气，和缓了语气道：“七皇叔今儿怎么有空进宫来了？”

延陵轩淡淡扫他一眼，“本王是特地进宫来向皇上请罪的。此番行事，本王一味只顾大局，未曾顾及皇上心中的儿女私情，是以特地来负荆请罪，未知皇上预备如何处置本王？”

这样口是心非的话，无疑是往延陵澈脸上打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只觉得面上火辣辣的，语气愈发谦和：“七皇叔，您何出此言？朕万万不敢为难皇叔分毫。”

延陵轩转身，目光如剑气般冷厉，刮得人面颊生疼，“皇上嘴上说着不敢，心中却不是这样想的。若非如此，为何方才却借着处罚汪寿的由头来打本王的颜面呢？汪寿是奉本王之命行事，皇上怪责他，和怪责本王岂非是一样的道理。”

延陵澈惊怒交加，一时却不知如何应答才好，抿着唇，再不肯有一言半语的解释。

好在延陵轩此来并不是为了和他决裂，又素知他心性倔强，倒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过去亲自搀扶了汪寿起身，又赠了一瓶上好的金创药给他敷在伤处，命他回去好生休养。

延陵澈从始至终只是沉默，直到此刻才抿着唇道：“七皇叔，汪寿不能走。”

延陵轩眸光冷沉，淡淡道：“哦，皇上今儿还非杀人不可了？”

汪寿回转身子跪下，目光平静，“君要臣死，臣焉能不死？端王爷不必为奴才求情，若因此伤了皇上和王爷叔侄间的情谊，反倒更添奴才的罪过了。”

延陵轩心中百感交集，拂袖立在一旁不言，然而心底却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是不能让这样的忠臣枉死的。

男子的薄唇微微上扬，墨色般沉静的眼眸幽光熠熠，“朕几时说过要取你的性命了？朕喊住你，只是还有一句话要嘱咐你。从今儿起，没有朕的指示，不许你再轻举妄动。”

汪寿缓缓抬头，脸上似有一丝迟疑，忍不住道：“是。其实昨夜皇后便传来命令，让奴才守在未央宫中，不必再插手玉华殿之事了。”

此话一出，殿内几人的面色皆起了些许玄妙的变化。

在延陵澈的默许下，延陵轩摆了摆手，示意汪寿先行退下。

沉默片刻后，还是延陵轩先开了口，目光中满是志得意满之情，“看来，此番的挑拨很是成功，纪昀晟那只老狐狸终于也忍不住出手了。有了他的加入，这场戏可不是要更好看了么。”

延陵澈如静渊般的目光动了动，叹气道：“七皇叔运筹帷幄，朕自叹不如。”

一道冷厉的目光直射而来，端王延陵轩语气清冷，毫不客气道：“皇上此言差矣。这般小伎俩，皇上又怎会不知？皇上所欠缺的，不过是狠心罢了。然而身为帝王，第一样要不得的就是心慈手软。”

延陵澈道：“是，七皇叔教训得是。”

延陵轩看他一眼，继续道：“不须本王多说，皇上也该知道自打你登基以来，这皇位便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咱们须得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步步为营，才能不被那起子小人算计，钻了空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