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芷湮眨眼笑得狡黠,“旁人本宫是不知道的,但此刻有两位对本宫这个皇后可都是虎视眈眈呢。”
纪昀晟道:“你是说摄政王和慕家?”
纪芷湮的手指轻轻左右摇摆了几下,“不是慕家,是慕太后。若说之前本宫还懵懂无知,此刻进宫这两个月的时日也足够看得清楚,那位慕太后对本宫的夫君,可不是一般的一往情深呢。她那样标格的人,既容不下前面那些个美人,自然也容不下本宫。再者,一宫不容二后,便是她不来找本宫,本宫也迟早要和她正面交锋的。”
纪昀晟仍旧是八风不动的淡定,斜睨她一眼,“为父看你未必斗得过那慕氏。若美色,她不见得输你;论和皇上的情意,也不见得输你。可若论手段心计,你比她可输得远了。”
这便踩中了纪芷湮心中的痛处,她半羞半恼地嗔道:“爹爹,你怎可这样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女儿的威风!”
纪昀晟绷不住笑了,随即又敛了笑意道:“在后宫中生存,唯有比别人更心狠才能立于不败之地。而今你为了皇上,处处心慈手软,自然是要输的。此刻你圣眷正隆自然不觉得什么,若有朝一日皇上纳妃,身侧又添新人,你又当如何?只一个慕太后就够你瞧的了,再多添几个如花似玉的美貌妃嫔,只怕你便要整日愁云惨雾了。爹爹纵然能帮得了你一时,终究帮不了你一世。路是你自己选的,怎么走,到底还是要看你。”
说了半日的话,纪芷湮不禁有些渴了,便端起茶来晗了一口。谁知隔得久了,茶水渐凉,便有一丝淡淡苦涩萦绕在舌尖。她听了纪昀晟的话原觉得有些心浮气躁,此刻便更是堵了一口闷气在心头,漫不经心道:“爹爹多虑了。皇上自打登基以来,后宫中向来只有一位皇后,从不曾纳任何妃嫔。而今,而今皇上待本宫又是极好的,他又怎会去纳妃呢?”
纪昀晟亦低头喝了口茶,眼底似闪过一丝阴沉,淡淡道:“世事无绝对,娘娘凡事还是多留个心眼的好。”
纪芷湮笑了笑,随口道:“本宫相信皇上不是这样三心二意的人。再者,他是皇帝,便是后宫佳丽三千也是使得的,又有谁能说个什么呢?”
纪昀晟深深看她一眼,“但愿事到临头,你真能如此刻这般冷静自若。”
她一笑而过,于这个话题上并没有多加留心,便转而去问了许多先皇后们当年死因的细节。待纪昀晟将几名可靠稳妥的眼线名字和联络方式告诉她之后,父女二人又说了许多闲话,便也散了。
后宫规矩俨然,家眷入宫觐见,原是有时间规定的,即便是尊贵如皇后也不得不遵从。再者,她此刻君恩深重,倒也不愿落下一个恃宠而骄的名声。
待到了黄昏时刻,纪芷湮遣了宫人到玉华殿去回慕太后,说是今儿她便歇在未央宫中了,明儿一大早再回去侍疾。难得的是,慕太后竟也没有刁难,提出什么异议。
后来一问才知,原来今儿延陵澈摆驾去了玉华殿陪慕太后用的晚膳,席间二人言笑晏晏,好不开心。如此一来,那慕太后自是顾不上来找纪芷湮的麻烦了。
晚上就寝时,纪芷湮着一身流素缎的月白寝衣抱膝坐在床上,想着日间纪昀晟和她说过的话,还有那几个眼线的名单,心事纷纭,一时却也有些难以就寝。
忽然,一阵风从窗口溜入,吹得烛火险些熄灭。隐约间,彷佛瞧见一条矫健的身影在窗外一闪而过,纪芷湮一个激灵,伸手捞了搁在床头木架上的披风披在身上下床,喊道:“什么人在外头鬼鬼祟祟?”
半敞的窗户缓缓打开,窗外赫然立着一个黑衣蒙面人,他缓缓落下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熟悉的俊朗面庞来。
纪芷湮又惊又喜,压低声音道:“怎么是你?”
此刻方才的动静已惊动了外头守夜的宫人,云意和凌月率先冲了进来,四下打量,关切道:“小姐(小师妹),方才出了什么事?”
纪芷湮关上窗子回身,颜色如常,淡淡一笑道:“并没什么,只是方才一阵风差点吹熄了烛火,本宫有些看差了而已。没事了,你们都下去罢。”
云意和凌月见殿内并无异样,又听她说了没事,渐渐放下心来,便转身出去了。
待人走后,纪芷湮走到床幔之后,轻笑道:“人都已走了,你出来罢。”
床幔后缓缓步出一个身材颀长的英俊少年,朗目如星,浓眉如墨,端的是风度翩翩。他打量了纪芷湮一眼,眉头微微一蹙,彷佛有些不满道:“是六哥每日没给你饭吃么?竟长得这样瘦了,真真是难看死了。”
纪芷湮忍俊不禁失笑,“好你个延陵熙,本宫还没跟你计较你夜闯深宫的大胆行径,你倒恶人先告状起来了。”
延陵熙倒也不见外,熟门熟路地坐下,打量了一番殿内的光景,自拿了桌几上的点心吃了,言笑不羁道:“得了吧,小湮儿,在我跟前,还摆什么皇后的谱呢?你当我乐意半夜三更来做贼么,我还不都是为了你。”
如柳叶般细长的眉黛轻挑,她在他邻座坐下,饶有兴味道:“哦,为了我而来?这话我便听不明白了,你倒是给说说。”
延陵熙拍了拍手,也不吃东西了,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道:“小湮儿,你此番的动作太大了。人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偏你还傻里傻气地往里钻,我再不来提醒你,只怕你就得被人给拿住了。”
纪芷湮心里一咯噔,仍旧笑着:“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却是听不明白的。”
延陵熙漫漫而笑,“少装糊涂了。你近日做了些什么,难不成心里还数么?慕氏与你结怨,你去探她的底细自是没错的,但你错就错在用错了人。”
纪芷湮蹙了蹙眉,“你是说,汪寿不可信?这怎么可能,他从前可是六……皇上的人,而今自然没有背叛我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