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收回丝线,淡声道:“好了,此人医术不过尔尔,实在不堪给娘娘把脉。”
屏风后似有女子窃笑的声音,纪芷湮轻咳两声,道:“好了,林太医,你回去交差罢。”
林太医犹自道:“可是,皇后娘娘,下臣……”
见他还不肯死心,纪芷湮冷声一笑,“林太医,你连缠丝隔空把脉这样的基本功也不会,想来医术不过尔尔。你如此愚钝之姿,还谈何为本宫把脉调理呢,还是趁早再回家去抱书苦读十年再来罢。”
殿内服侍的众人见此情景,皆忍不住笑出声来,那林太医羞恼不已,心知她说的并没错,却不肯就此离去,强辩道:“不过是娘娘身边有一个擅长隔空把脉的帮手罢了,却也不能因此就说她的医术比下臣强。下臣乃奉太后懿旨而来,断不能就这样空手而归。请娘娘不要再三推搪,教下臣为难罢。”
屏风后似有低低的谈话声,片刻后,纪芷湮沉声问:“如此说来,本宫说你技不如人,你并不服气?”
林太医的医术原是不错的,又有慕太后撑腰,底气立时足了许多:“不错,下臣的确不服。”
“很好,那么本宫今日必教你心服口服。”
下一瞬,偌大的屏风似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开,被刮至一侧,难得的是竟丝毫无损。一身芙蓉香色流云丝锦常服的皇后端坐榻上,颜色殊丽,剪影如画。略一侧首,光华流转间,竟是不可逼视的威仪。她的目光极快地扫了目瞪口呆的林太医一眼,似笑非笑道:“凌月,你去会一会他,也好教他知道些厉害。”
凌月领命而去,手上翻转,便见一条银色丝线自她袖中飞出,如银龙般矫健多姿,瞬息即至,分别袭向那林太医的身上各处要穴。一时让他身上痛痒难当,一时让他委顿在地,一时又让他疯癫般地大笑不止,直看得人目不转睛,啧啧称奇。
待她收手侍立一旁,便见林太医从地上狼狈爬起,满目的戒备惊惧之色,“皇后娘娘,您竟在宫中纵养这样的妖女,使出一些下三滥的妖术来害下臣。下臣虽卑微,好歹也是太后遣来的,您怎能这样?”
凌月嗤声一笑,“你说谁是妖女?既是学医之人,怎连点穴这样的微末小技也不懂得?俗话说望闻问切乃学医者之基本,然则渐入佳境则不需如此,单靠丝线一根便可得病患所在。我的医术原比你高出许多,你心中不服便不服,却不想无知到误以为上等的医术是妖术。真真是孤陋寡闻,贻笑大方。”
殿内宫女太监见了凌月露出这么一手,早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又见林太医吃瘪的模样极是滑稽可笑,立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林太医大窘,怒而望向沉默不语的纪芷湮道:“皇后宫中的宫人如此放肆无礼,难不成皇后竟视而不见,放任不理……啊!”
只是一瞬的功夫,便见女子指尖捻起一粒药丸射向了林太医口中,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林太医当下惶急不已,只抠着自己的喉咙,哑声道:“皇后娘娘,您给下臣吃的是什么东西?”
纪芷湮好整以暇地微笑:“是本宫新研制的毒药,叫肚痛断肠散。顾名思义,也就是说服下此药不出片刻,便会令中毒之人犹如绞肚穿肠般的疼痛。唔,似乎有反应了。”
那林太医果然痛呼一声委顿地上打滚起来,面色蜡黄,汗如雨下,嘴里不时发出压抑的呻吟声,伸手向前道:“好,好痛。皇后……皇后娘娘饶命,娘娘饶命。”
可纪芷湮看也不看他,只是蹙眉望向凌月道:“大师姐,我配的药丸彷佛分量轻了些?你瞧他虽疼得厉害,却也不至于是穿肠烂孔的那种痛苦,不过是流于表面的呼痛罢了。”
凌月极认真地观察了林太医的面色片刻,道:“不错,还能喊痛,想必毒性发作时并不是真的那么难受。那么,咱们回头再研究研究。”
她二人自顾说着,俨然不将林太医的生死放在眼里,芳茗看着却觉得十分惊心,忍不住出言求情道:“娘娘,凡事适可而止,小小惩戒无妨,但千万不能伤了人命啊。”
纪芷湮回头看一眼,见林太医彷佛当真是疼到了极处,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淡淡一笑间,她捻起另一粒药丸射向林太医的口中,拍手道:“好了,他没事了,着人抬出去。没的脏了本宫的地方。”
芳茗这才放下心来,代林太医谢过她的赐解药之恩。
果然林太医吞了第二粒药丸后,惨无人色的脸慢慢回转过来,喘气也不似方才那样急促了,再望向纪芷湮的方向时明显多了几分惊惧。他再不提什么要把脉的话,连声道:“快,快抬我走,快抬我离开这儿。”
众人只觉得一切神奇得很,对纪芷湮便愈发存了敬畏之心,取了担架来将林太医抬出去,而后再回来复命。
纪芷湮素来是有些洁癖的,不喜外人弄脏了她的地方,尤其是寝殿这样天长日久待着的地方,就更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异味。她蹙着眉嗅了嗅,总觉得心中不舒坦,便招手唤了门口的两名宫女进来,嘱咐道:“你们将方才那什么林太医待过的地方仔仔细细擦个干净,再敞开窗子吹一吹,本宫不喜欢留下什么气味。”
那两名宫女忙低头称是,走了两步,复问了一句:“娘娘,咱们宫中有极好的熏香,是昨儿皇上赏下的。若娘娘喜欢,奴婢可即刻去取来点燃,屋子里便会被熏得幽香馥郁了。”
纪芷湮原想否了,听闻是延陵澈送来的东西,才勉强点头道:“那么,便取了些点上罢。”
待芳茗送了林太医回来,宫人们已将西暖阁里里外外清洁打扫了一遍,明窗净几,几乎到了一尘不染的地步。
见了她回来,宫人们拿着拂尘垂首道:“姑姑,皇后娘娘说殿内有些脏了,命奴婢们打扫干净。”
芳茗便问一句:“嗯,皇后娘娘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