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春风满面，浑然不觉怀中女子颜色稍变，幽幽叹了声气，似真似假道：“那如若我不是吟霜，皇上待我的情意便会有所不同了是么？”

延陵澈答得肯定：“那是自然。朕喜欢的只是吟霜，若换了旁人，即便样貌比你美千百倍，又或者是如何温柔多情，哪怕模样和你生得一模一样，朕都决计不会多看一眼。”

慕太后眸光似有些恍惚，唇上一丝血色也无，缓缓溢出一丝惨淡凄艳的笑意，低低道：“那么，这一生一世，我都会是皇上的吟霜，只会是吟霜。”

此后，无论延陵澈和她说什么，慕太后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几次答非所问，神情恍惚，看着倒彷佛真有些病了的模样。

因还有政务要处理，延陵澈并未逗留很久，只是哄了她起来用膳，又命人宣了太医来瞧，知道并无大碍，着意嘱咐宫人好生伺候，他便也起身走了。

因慕太后身子不好，是如玥去送的他。

到了宫门口，延陵澈屏退众人在数里之外，悄声问道：“近日太后和摄政王之间可有往来？”

如玥低声道：“这段时日他们来往得少了些，多半是暗中递信，只是太后防心甚重，奴婢还不得偷看。哦对了，昨儿午后太后独自悄悄出了门，连奴婢和如锦都没带，想是去见摄政王去了。只是具体他们说些什么，奴婢并不知晓，隐约听太后回来提了几句，彷佛他二人是要预备对付皇后。”

“对付皇后？”他的眉头微蹙，继续问，“你还打听到旁的一些什么没有？”

如玥摇了摇头，“没有了。”

趁着左右无人，延陵澈轻声一笑，悄悄捏了捏如玥的腰身，赞了一句她办得很好，便转身上了御辇。浑不知他不经意的一个撩拨，惹得如玥站在宫门口痴痴望了许久。

待如玥回去的时候，见慕太后正歪在榻上对林太医嘱咐着些什么，目光阴沉，挥手道：“好了，哀家的话便说到这儿，你去罢。”

林太医是近几年新晋的太医院医官，为人善逢迎阿谀，医术也还算不错，颇得慕太后赏识，着意提拔了他一二，如今倒也混到了从六品医官。因着感激慕太后的提拔，他很会奉承，但凡是慕太后示下，总是十分尽心尽力。

如玥和林太医错身而过，略笑了笑，也便算是打了招呼。谁知这厮今日不知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敢用那样污秽淫邪的目光来打量她，倒惹得她极是不悦。不过当着慕太后的面，不好发作，只是狠狠剜他一眼便过去了。

慕太后眼风一瞟，“你回来了。”

如玥答是。

“去了这样久，想必皇上临行定还和你说了不少的话，也拣几样说来给哀家听听。”

如玥心下一惊，知道慕太后定是怀疑起自己和皇上之间存有暧昧，抑或说，她深怕身边的人背着她去勾引延陵澈。

如玥定一定心神，谦恭道：“奴婢一个粗笨丫头，皇上哪里肯和我说什么话？不过就是嘱咐奴婢用心侍奉太后罢了。太后娘娘如天上明月般光彩照人，奴婢不过萤火之光，自然是黯然失色。”

慕太后哦了一声，眼中神色似信非信，却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如玥彷佛也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便有意换了话题道：“哦，对了，奴婢方才回来的时候正好与林太医打了个照面。可是太后要遣他去做些什么？”

慕太后笑得极神秘，“不错，哀家嘱咐他去做一件大事。哀家还应承他，若他差事当得好，哀家便把你许配给他。”

“太后！”如玥惊叫一声，秀丽的脸蛋立时变得惨无人色，嘴唇颤抖着，未语先红了眼眶，彷佛惊惶到了极点。

慕太后倒彷佛是看了什么好戏的神情，掩唇得意地笑起来，手指着身如抖筛的如玥，娇声道：“你们瞧瞧，哀家不过白说一句，竟把如玥吓成了这样。可知这丫头平日的胆大全是装的。”

若在平时，如玥定要迎起笑脸来和慕太后调笑一番，然此刻她惊怒交加，竟浑没了反应。只见她站在那里，眼中蓄了盈盈一眶的泪水，容色惨白，咬着嘴唇只是不说话，看着倒有些可怜。

如锦和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看得心中最为不忍，当下便软声道：“太后，您这玩笑可开得有些大了，瞧把如玥这鬼灵精吓的，可不是连话也不会说了么？太后平日可是最疼她的，还是说句话澄清一二，别真的惊吓着了如玥。”

慕太后目光横一横案几上的蜜桔，立时便有小宫女上前来将蜜桔剥了皮，一片片递给她嘴边，她慢条斯理地吃了，歪头笑道：“哀家有说过方才那一番话是玩笑么？若她真的惊吓住不会说话了，那倒也不必再在哀家身边伺候了，早些打发出去倒是正经。”

如玥已惊醒过来，立时匍匐着到慕太后脚下，涕泪横流道：“太后，奴婢不知是哪里得罪了太后，竟惹得太后发这样大的脾气。求太后念在奴婢这些年尽心服侍，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千万别将奴婢轻易地就赏给了旁人。”

唇亡齿寒，如锦见此情景，也忍不住留下眼泪，一起跪下道：“奴婢自知人微言轻，但顾念这许多年来与如玥的姐妹情分，少不得也得求太后开恩，再给如玥一次赎过的机会。”

慕太后不为所动，自顾吃着蜜桔，淡淡道：“你们一个个这是做什么？哀家给你们指的是好归宿，出了宫去明媒正娶做一个官夫人，岂不比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宫里为奴为婢强？还是有些人心里想着攀高枝，飞上枝头变凤凰，看不上一个小小的从六品医官夫人呢？”

这话如锦听得心头莫名，如玥心中却是明白的。她抬头望着榻上神情清冷的女子，心知多做求饶也是无益，心下一狠，扑过去夺了案几上的水果刀在手上。她来势突然，吓得那些侍奉的小宫女皆面容失色，尖叫出声。

慕太后眸色阴狠，冷冷地望住她问：“如玥，你拿着刀子难不成是想刺杀哀家不成？反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