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芷湮听到精彩处，忍不住拊掌大笑：“好，芳茗答得妙极，本宫只想着慕氏当时的脸色，真真是比吃了什么灵丹妙药还要来得开心。”

“慕氏生性倨傲，从来目空一切，此番在你手底下吃了亏，自然是气极了的。只是她倒也沉稳，虽心中气恼，表面上却半分仪态也没失，太后的架子端得极高呢。”纪昀晟说完这些，忍不住好奇道：“湮儿，其实为父很是好奇，你身边分明有云意和凌月可用，为何却舍了她们两个，选用一个并不知根知底的芳茗前去呢？”

女子琉璃般剔透晶莹的眸子中透着十足的机智，笑意徐缓：“据本宫所知，芳茗在来未央宫做掌事宫女前，曾在先帝御前当差。虽不算得宠，但也不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本宫私心想，如此规行矩步的人，想必是有她的过人之处的。本宫想收她为心腹，却不知她忠心如何，是以就分派她这个差事，权当是一场考验罢了。此乃其一，其二自然是本宫不舍得让云意和大师姐去做这样的苦差事，慕氏非泛泛之辈，她们二人在她手底下只怕讨不着什么便宜。”

纪昀晟对她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知人善用，果然有为父之风啊。”

眼波儿一挑，她掩唇低笑，揶揄道：“爹爹好不害臊，分明是想夸自己，却非得借着夸本宫做由头。”

嬉笑过后，她才想起了还有一桩正事。思忖片刻，她才慢慢道：“爹爹，不知您和摄政王交情如何？对此人的了解如何？”

纪昀晟满面的笑容有一瞬的凝滞，疑惑地望向她，却有些紧张道：“好好的，你怎么忽然问起他来了？湮儿，摄政王是个极难缠的角色，就连爹爹亦惧他三分，你可千万别去主动招惹他啊。”

他只当是纪芷湮为了帮延陵澈夺回皇权，有意与摄政王为敌，全然不知事情另有隐情。

只是见他如此神情，纪芷湮的心中也不禁沉了沉，面上却乖巧道：“瞧爹爹想到哪里去了，本宫远在深宫，哪里就能去得罪了摄政王？不过是白问一句罢了。”

见纪昀晟满脸的狐疑不信，她遂转了话题道：“对了，爹爹，本宫其实有些关于慕家的疑问想问一问您。”

纪昀晟缓和了颜色，“哦，是什么事？”

想来又想去，她仍是决定直截了当地问出口：“爹爹，慕家有几个女儿？”

纪昀晟见她面色郑重，还以为要问些什么，谁知竟是这样一个令人哭笑不得的问题。他脸上的凝重在一瞬间换成了憋不住的笑意，爬满各处，委实是有些忍俊不禁。他望着她，忍了忍道：“你，你要问为父的就是这个？”

只看他脸色，纪芷湮便羞恼得很，仍旧点头道：“不错，本宫要问的就是这个。只是，这问题有什么可笑的，也值得您这样，真真是为老不尊。”

听到这话，纪昀晟再忍不住笑出声来，笑过之后才向她道：“你呀你，说你聪明，有时着实是聪明，可有时却又偏偏天真得可爱。只怕这天底下也唯有你才会问出这样的一个问题。世人皆知，慕琅膝下有一子一女，长女慕吟霜乃是当今太后，而次子慕铮不喜仕途，倒于诗书上极用心，委实不足为虑。若非如此，你如今贵为皇后，咱们纪氏眼看和要他慕家联姻，慕家若还有别的小姐公子，岂有不来拜见你之礼？”

女子柳眉微蹙，眼波迟疑不定，“慕家果真没有第二个女儿了么，怎么会？”停了停，她似是想到了些什么，抓住纪昀晟的手问道：“爹爹，慕府中或许没有，那就没有流落在外的么？譬如，慕琅在外头与别的女子生下的女儿，或者是……”

说到最后，就连她自己也觉得牵强了些。即便还有别的慕氏小姐，可若不是一母所出，孪生的姐妹，怎会样貌生得一模一样？若慕吟霜真有一个这样的孪生姊妹，自当是在慕府里做着养尊处优的小姐，断没有流落在外的道理。又不是人人都像她这样，才出生就克死了娘亲的。

顷刻间，女子的神情骤变，面庞几近雪白一样的颜色，点漆般的眸子中流露出那样痛楚的光芒，彷佛是遇到了什么极大的难题。

纪昀晟不由起疑，一探她的手竟是冰冷的，连声喊道：“湮儿，湮儿你怎么了？”

彷佛是溺水的人遇上了乔木，立时紧紧抓住不放，她彷佛是有些哆嗦，紧声道：“爹爹，爹爹您要帮我。”

见此情形，他眉心紧蹙，忽然想到她可能是犯病了，遂扬脸朝外道：“来人，传太医。”

“不要！”她很快喝止，门外守着的是云意和凌月，听了她的声音，才推开了一丝缝隙的门扉复合上。

纪芷湮定了定心神，嘴角扯出一丝苍白的笑意道：“爹爹，本宫没事。”

纪昀晟只是不信，目光紧紧锁住她的脸庞，彷佛是想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最终也没看出些什么。偏偏心里又担忧得紧，便无奈地叹一声：“湮儿，你若有什么心事，可千万不能瞒着爹爹。若你出了点什么事，爹爹如何有颜面去见你娘？”

她偏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低声道：“既已入了这道宫墙，有些事总是不可避免的。即便本宫不欲与人争斗算计，别人也未必肯放过我，一入宫门生死早已不由己，本宫已经看开，爹爹亦无须介怀。”

纪昀晟穷追不舍，“你要为父放心也不是不行。那你告诉爹爹，方才为何我回答你慕家只有一个女儿时，你会有那样大的反应？”

不知是转了多少回心思，她才想好了说辞：“不瞒爹爹，本宫如今遇到了一个大难题。”

“是什么？”

女子眼中射出奇异的光彩，缓缓道：“本宫怀疑，摄政王已和慕家暗中勾结。或者说，慕太后或与摄政王之间存有私情。”

纪昀晟的面庞一震，坐正了身子，“你可有什么凭据？”

她便摇了摇头，“只是女儿的揣测，并无凭据。正因为如此，女儿才向爹爹打听，想得知更多的内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