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慕铮从未对这桩婚事上上心，此刻要来问他意见，倒不由愣住。

倒是纪芷芙满心的欢喜不迭，只恨不能再早一些完婚了才好，当下晕生两靥，娇羞地低下头去道：“臣女，臣女无甚意见，一切听从慕公子的意思。”

延陵澈便知道了她的心意，遂笑盈盈地望着慕铮道：“纪四小姐果然贤惠，还未出嫁，便懂得了处处遵从夫君意思，纪相教的好女儿。慕铮，此刻纪四小姐已表明了心迹，说是一切听你的安排，那你的意思如何呢？”

慕铮内心挣扎不已，想开口说不，却又不愿违背父亲和姐姐的意思，当下倒皱着眉头，一副作难状。

慕太后见状，只恐情况生变，遂娇笑两声，替他说道：“皇上也真是的，拿这样直白的话来问我们家慕铮。他素来皮薄，哪里好意思说话？好在哀家却是脸皮极厚的，又是他的姐姐，从来长姐如母，便替他回答了。下月初十日子极好，如今开始准备倒也是来得及的，便定了那一日吧。”

见大势已定，纪昀晟正自气恼，目光忽然瞧见端正不语的芳茗，不由笑道：“且慢。”

慕太后扬眉相望，“怎么，纪相还有什么意见不成？”

纪昀晟脸上笑意清淡，手缓缓举起指向被众人忽略的芳茗，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句：“非也非也。本相只是想说，咱们方才说得那样高兴，是否也该问一问这位芳茗姑姑，来之前，皇后对这桩婚事可有何意见？”

才平定的一件事，因了他的这一句提醒，忽起波澜。

待从玉华殿出来，众人恭谨送走了延陵澈的御驾，而后便也一一告辞。

只是此番一聚，却是几人欢喜几人愁。

纪昀晟满脸春风得意的笑容，眸光放亮，极是得意。相比之下，慕氏一家人的面色却显得要平淡得多。他转首问身后的纪芷芙，“为父要去你姐姐宫中暂坐片刻，你是要同去，还是要先行出宫回家？”

纪芷芙彷佛是有些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却见慕铮上前来作揖道：“纪相，算起来，皇后娘娘是芷芙的长姐，那也算是小侄的长辈。若是纪相不嫌弃的话，小侄想一同前去给皇后请安。”

“慕公子有此心意，我们自然是不嫌弃的。”纪芷芙想也不想地就回了这么一句。她心中思慕慕铮，只盼能和他多相聚片刻。即便先前她并不十分愿意去拜见纪芷湮，此刻为了能与情郎同行，心中也只觉得有十二万分的乐意。

“这……”倒是芳茗和纪昀晟有些神色踌躇。

纪芷芙只恐他不答应，便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爹爹，女儿不日就要嫁给慕铮为妻了，他是您未来的女婿，自然算不得外人。更何况姐姐现下病着，多个人去探望也总是好的，您说是不是？”

慕琅原本走在前头，此刻听了众人的谈话，却也忍不住回身蹙眉说了一句：“铮儿，若是纪相觉得不便，你还是别去……”

却有一个人的声音比他更快，慕太后淡笑道：“哎，父亲大人此话说得不妥。一家人，哪里还有什么不便之处？再者，皇后身为六宫之主，原是受得起二弟的拜见的。有道是，礼多人不怪。若真要说不便，那只怕是纪相此刻心里还不肯认哀家这个二弟作女婿。才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吧。”

纪昀晟当即拱手道：“太后娘娘多心了。原是一家人，怎能说两家话？慕铮，那你便随本相一起去给皇后请安吧。”

慕铮不觉微笑，俊颜如生，恭敬道：“是，纪相。”

慕太后颜色温柔，轻轻打了慕铮一记，“还喊纪相？你个傻孩子，怎么还跟长不大似的，竟不知道如今该改口了么？”

慕铮一怔，心中漫上一股似喜似忧的滋味，赧然道：“太后教训得是。我的确该改口称纪相一声‘岳父大人’了。”

自打知道那日客栈偶遇的女子是纪氏的女儿，他日思夜想也盼能做纪昀晟的女婿，喊他一声“岳父大人”。如今阴错阳差，心愿得偿，却已非昔日之情境了。

纪昀晟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他的确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又端的是谦和有礼，全无慕家人的骄奢之气，遂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好好好，本相能得此佳婿，的确该庆幸。也亏得慕大人教导得好，慕铮望之竟全然不似慕家子弟，谦和恭顺，进退有礼，委实难得、难得啊。”

说罢，他大笑三声，扬长而去，再不管站在原地的慕琅等人面色是如何的铁青难看。

慕琅心中气结，望向身侧的女子，道：“太后，你看看，你看他……”

慕太后端然一笑，眼中寒光乍现，“父亲大人稍安勿躁，来日方长，咱们不须与他一般见识，由得他去就是了。若果真要与他过不去，方才在殿内芳茗说那话时，哀家便该发难了。哀家既忍下了，自当是留待日后答报回去。”

慕琅面色亦有些唏嘘，“方才之事，终究是教太后受委屈了。只是纪氏那丫头也委实胆大，竟敢这般明目张胆地撂太后您的脸面。太后心中既不喜她，为何却肯纵容慕铮去她宫里请安呢？”

慕太后眼中波光转动，玉色倾城，却又透着几分妩媚，“父亲大人糊涂。您难道忘了，慕铮此去，会惹得谁心中不快么？若是那人不快，自会对纪氏见而生厌，再不肯对她假以颜色。到了她失宠冷落的那一天，哀家要收拾她，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如今得此机会能不动声色地打压心腹大敌，哀家何乐而不为呢？”

慕琅恍然大悟，笑着道：“妙啊，果然是妙计！太后英明果断，棋高一着，老臣感佩万分。”

转念一想，心头一凉道：“只是如此一来，岂非也会殃及慕铮？”

慕太后眼皮子一跳，即便是素来知道慕琅重男轻女，心头却也仍有微微的不快，她淡声道：“哀家行事向来极有分寸，父亲大人不必忧心。二弟他是慕家的希望，亦是哀家的亲弟弟，个中轻重，哀家自会权衡理得，绝不会陷他于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