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起了和慕太后争奇斗艳之心，是以在服饰的挑选上，便也不得不多费些心思。

左挑右选下，纪芷湮方定挑定了一身绯罗蹙金刺五凤鸾华服，下蹬一双玫瑰紫金珍珠蜀绣花盆底鞋，绾了一个望仙髻，捻入光华璀璨的凤冠，两侧斜插入玉制木兰花样攒珠钗，眉心精心描画了清雅的落梅妆。腰间垂了玫瑰点金五彩宫绦并碧绿欲滴的美玉一枚，臂挽一双烟罗紫芙蓉并蒂披帛。

盈盈一转身，眸光如玉，光华万丈，艳压群芳。

就连素来对妆容不甚在意的凌月亦赞了一句：“小师妹，真别说，你穿上这一身，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母仪天下的皇后风范。”

纪芷湮绷不住笑了，敛去眸底的寒意，颜若春华，便连身为女子的云意和凌月亦不觉看迷了眼。

“怎么听着大师姐这话，倒有些像是在笑话我穿上龙袍亦不像太子呢。”

这样自贬身份的话，除了纪芷湮，天下间还真真找不到第二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了。

凌月笑弯了腰，指着她道：“你呀你，刚夸完你便又打回原形了。若到了那个如母老虎般的慕太后跟前，你也这般言行无忌，仔细她吃了你。”

纪芷湮秀眉微颦，眸底便凝起一股刺目的寒洌锋芒来，沉声道：“她敢？还不知是谁吃了谁呢。”

一行人走近正殿时，门口的小太监立时高唱道：“皇后娘娘驾到。”

纪芷湮率先踏了进去，便见殿内乌压压地坐满了人，莺莺燕燕，环佩生香，直欲迷人眼眸。见了她来，座中之人除了慕太后端坐喝茶外，其余众人皆跪地恭敬喊：“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纪芷湮扶着云意的手姗姗而至，到上首坐下，含笑道：“免礼。今日能得诸位到访，实在令本宫这未央宫蓬荜生辉。初次见面，本宫略备了些薄礼给各位夫人小姐，还望大家不嫌弃寒微收下才是。”

她的话音才落，便见凌月领着两名小宫女举着托盘上来，托盘之上尽是一些华美精致的珠钗首饰、玉簪花钿之流。金灿灿一片，足见纪芷湮出手极阔绰。

众夫人小姐见了自是欢喜不迭，各取了自己喜欢的收下，又是一番感谢不提。

倒是慕太后看也不看一眼，用护甲拨弄着玉案上的炉灰，漫不经心道：“皇后好大的架子。哀家领着众位王侯夫人在此等候了许久，你才姗姗来迟，如今竟想凭一点子微利就打发了人么？”

原本喜气融融的场面，因了慕太后的骤然间发难顿时有些冷落下来。

那些王公大臣家的夫人亦是人精一样的人物，深知在场的那两位自己皆得罪不起，是以多半只装作没听见般低头不语，静观其变。她们原本就是不敢拂慕太后的面子而来的，二来也想来探一探这位新晋皇后的底细，倒也乐得一行。

纪芷湮便知她来意不善，见她发难，眸华潋滟，唇边便浮上一抹不卑不亢的笑颜，“太后此言差矣。本宫来迟，并非是瞧不起在座诸位，更加不是不敬太后，反而是因为看重在座诸位，才费时精心梳妆打扮前来，以免失礼于人前，倒有损皇家体面。自然，太后是本宫的长辈，便教训本宫几句也是使得的，本宫绝不敢有二话。”

此话一出，在座的命妇贵人心底立时透亮，便知这位新晋的后宫之主绝非泛泛之辈。

她字字谦恭，表面上是尊敬慕太后得很，实际上却暗讽她不懂规矩体面，无异于是挖了一个大坑给慕太后。若慕太后因此降罪于她，则是怪她顾及皇家颜面做错了；若慕太后就此揭过，却又显得她方才的发难太过咄咄逼人、无事生非。

慕太后脸上闪过一丝怒气，随即轻声笑起来：“皇后果然牙尖嘴利，哀家自认弗如。不过在宫中生存，太过伶牙俐齿绝非好事。今日在哀家面前这般也就算了，若到了皇上跟前也这般不懂规矩，只怕倒害了皇后自己。”

纪芷湮便含了一丝娇羞道：“多谢太后娘娘教导。不过自古圣人有云，夫妻之道在乎两情相许、两心相知，绝然不同于婆媳之道，太后只怕操心太过了。”

底下已有年轻识浅的公侯小姐掩唇低低笑起来，倒惹得慕太后大为光火。她的眸光定定地望着纪芷湮，忽然却又意味深长地抿唇笑起来：“凭着皇后如此美貌，皇上定然没有不垂怜的。那么，哀家且等着看皇后是如何宠冠六宫的罢。”

两人唇枪舌剑，你一言我一语，火药味渐浓，场面一时倒有些紧张起来。

底下自有靖远侯夫人出来打圆场道：“说起来，还未恭喜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呢。皇后家的四小姐不日就要嫁到太后的亲弟，这可不是难得一遇的缘分么？合该咱们向二位娘娘恭贺一杯才是。”

说罢，众人皆举杯站起身来，遥遥举杯敬向上首的纪芷湮和慕太后。

纪芷湮起身举杯道：“本宫自当满饮此杯，以酬各位盛情。”

落座后，她望向方才出言的那位贵妇人，疑惑道：“请恕本宫冒昧，未知这位是哪一位大人家的夫人？”

那位贵妇人起身答：“回皇后娘娘，妾身乃是靖远侯府阮氏。”

“哦，原来是靖远侯夫人，难怪气度较之旁人更多出几分矜贵来。”

靖远侯久负威名，想当年他镇守漠北十余载，军功赫赫，是以得先皇钦赐异性封侯的殊荣。而今纪芷湮夸赞他的夫人气度矜贵，一旁的人听了倒也是心服口服。

此时听慕太后嗤声一笑，语气嘲讽道：“哀家素闻皇后出阁前久居偏远深山，不想竟孤陋寡闻至此，竟连靖远侯家的夫人也不识得，倒有些贻笑大方了。”

这样的话，若在旁人听来定会觉得是奇耻大辱，绝不能善罢甘休。

偏偏纪芷湮独是个例外的，她面上仍旧淡淡含笑，略带些许赧然道：“太后娘娘教训得是。本宫自小体弱多病，才出世就被父亲送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青山求医，日前才回帝都，是以对京中权贵名流、王侯千金皆一无所知。若有怠慢，还请各位夫人小姐雅量海涵。”

说罢，她还起身朝着众人福了一福，此等诚意胸襟倒是极难得的。

【作者题外话】：好吧，今天祝大家妇女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