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是太天真了，以为外表金光璀璨的公司，内部也是一定是设备高端、处处令人惊叹吧。结果何止是高端、惊叹啊，连明文禁止的枪都用上了，人直接血溅当场，眼珠子都惊掉了。

很难想象，当你拿着文件路过一道密码门时，里面可能是在做生物研究，也可能在杀人。鬼知道会不会有一颗子弹打穿玻璃，正中自己的脑袋。

大辰感觉到她的脑子里充满血腥的场面，虽然大部分是莫须有的想象画面，但还是考虑到她是女生的份上，安慰道，“如果你还在为昨天的事感到心惊，那就休息几天再说。”

云参参握着手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看着夏商发给她的会所地址，心乱如麻，“如果我一直不答应，你不会真的想让我在公寓里一直休息下去吧。”

“不，你没得选。”大辰当即否定了她想法，而且态度坚决。

“你为什么非要去云端公司了？那不是你的噩梦之源吗？难道，你要找云端公司复仇？”云参参突然猜到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惊恐，连忙否定道，“不行的，云端公司是走在世界最前沿的生物公司，对这个世界作出了极大贡献。国家乃至整个世界，都对他赋予极高的威望、财富、权利和期望。你想想，只有一墙之隔，一面是最高学府的高材师生在参观，另一面就是杀人现场。如此胆大妄为，没有丝毫的顾忌，你想想，面对如此强悍的云端，你回去能做什么？”

云参参总体是个感性的女孩，但这点理性意识还是有的。

想她站在云端大厦的楼底，宛如尘埃一般。

“越是高大显眼的存在，越是容易被黑暗的眼睛窥探。云端公司并不是无坚不摧的。而且……”大辰顿了顿，坚定道，“不是我，是我们。”

“那更不行了。”云参参烦躁的又翻了个身，面对这沙发的靠背，缩成一团，“你要去送死我顶多劝劝，现在是你要拉着我一起去送死，那我……”

“你爷爷燕京大学的墙上挂了二十多年……”大辰突然打断了她的话，语调深沉，“生物界的所有知识分子都知道，他为了科研成果而献出生命。你现在好意思让夏商以外的人知道他是你爷爷吗？”

“我……”大辰的话让云参参羞愧难当。

是的，进入燕京大学的三年多时间，她从未向任何一个人提起，挂在墙上的英年才俊，是她的爷爷。

她不敢，她羞愧，她觉得自己不配。

“你还想用我做科研，想要实现自己的抱负，想要为人类做贡献，想要名利双收？你明明知道，去云端公司是最快实现这些想法的渠道，但是你偏要逃避，还要安慰自己是为了曲线救国。”大辰顿了顿，加强了语气继续鼓动着，“云参参，我这颗大脑，全世界只有一颗。就算云端公司重新开始试验，至少也要二十年。你就是被这个时代选中的人，你已经不再是为了自己的理想而奋斗了，也不是一个人在奋斗了。”

“我……”云参参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肩膀，“有那么沉重吗？”

云参参确实意识到，自己已经和别人不一样了，但是她从没想过，自己究竟肩负了多么沉重的担子。

大辰叹息，“那你以为你只是身体里多了一条寄生虫吗？蛔虫或者钩虫，吃一条药就可以脱离关系？”

云参参弯了弯眉，将手放在胸口，内心也跟着沉重起来。

大辰的语气略带了失望，“如果你想和我脱离关系，恢复到从前的生活，你就要躺在手术台上，抛开自己的胸膛。”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云参参突然激动起来，“我从没有因为各种原因嫌弃过你，我甚至还有些高兴，有些激动。我知道我是被命运选中的人，尽管不知道是福是祸。我只是……我只是觉得有点害怕。我害怕……”

云参参突然不知所措，大辰没有打断她，给她纠结、整理语言的时间，静静等着她后面的话。

“我害怕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甚至不敢跟夏商提前这事。他做事太理智了，我害怕他为了救我，不顾你的死活。”云参参也并不是一个胆小到没心没肺，不顾大局的人。

大辰虽然与众不同，但他毕竟是活生生的，他会说话会痛苦，他是人类犯下的罪恶。云参参同情他，也想弥补他。可他不是一只受伤的阿猫阿狗，不是一把零食就能打发的，最重要的是，他们面对的是云端！

曾经确实很向往，只是去了一次，她就不想再进第二次。

魏晋冷漠到极致的态度，女助理金烁的那一脚，还有那个计算自己死也要冲她开枪的下属……

“大辰，我知道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云参参叹了口气，还是不敢松口，她闭了闭眼，“我们不能冲动行事，我现在只是个一无所有的实习生，我什么也做不了……”

眼睛一闭，幼年的种种又浮上心头……

“小乞丐，老乞丐……小乞丐，老乞丐……”

不知何故，饱读诗书的奶奶从小就带着她流浪，曾一顿沦为乞丐，只能靠拾荒为生。

尽管她努力回避，却怎么也忘不了别同龄孩子追逐谩骂的日子。

是的，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只能忍受。

她不但要忍受着诸多白眼，要忍受着风霜雨雪，还要忍受奶奶为一口饭被欺凌的模样。那些人都太强大了，他们那么高，那么壮，她渺小如砂砾，她什么也做不了……

她最后的希望，就是燕京大学，但她还是在报名的当天弄丢了钱包。那一刻，她绝望之极，从来忍气吞声的她，终于失控的哭喊咆哮……

如果不是遇到夏商，她一定活不过当天的夜晚。

大辰一直在她脑海里静默，随着她的记忆，一同翻过一页页艰难的岁月。

“我知道了。”大辰突然柔下声音，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么，只听他说，“你现准备去艾伦科研会所面试的资料吧。”

云参参诧异，“这么说你同意了？”

大辰静默无声，云参参也看不到他表情，只当他是灰心的答应了。

她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像逃离了火灾一样松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一定会理解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