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阴霾,星月无光。
急救室的门紧紧关闭,里面主宰着生命,外面的人,等得煎熬。
楼犀目光死死地盯着门上的红灯,那颜色让他想起她的鲜血,对于鲜血,他一点都不陌生,可是那一片黏稠,却让他生平第一次感到害怕,前所未有的害怕。
左凌风同样是内心惴惴,一手捂住胸口,像是想要抑制住那里的疼痛,可越是控制,心就越是痛,痛得快要无法呼吸。
楼翼看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亦是沉默。
景飒也完全懵了,她组织了医护人员进行抢救后,整个人就陷入了沉默,甚至连急救室门口也不敢接近,只能在走廊的尽头站着。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红灯未熄,急救室的门却由里头的人推开。
有一名护士走出,声音急切,"病人大出血,急需输血,O型!"
护士立即跑向血库,可却发现血库里的O型血仅剩下一袋了,病人大出血,需要的输血量很多,一袋完全不够!
"你们谁是O型?"
楼犀心里一凉,他和楼翼都是AB型!
左凌风却豁得站起,"我是!"
护士连忙说道,"快跟我来!"
左凌风快步跟上。
左凌风及时输了400毫升的血给叶星辰,楼犀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恨他,还是该谢他。
走廊里陷入一片死寂,老天像是要故意折磨他们,时间在等待中变得特别漫长。
终于,急救室的门全部大开,楼犀快步上前,看见医护人员推出一张病床,叶星辰虚弱地躺在上头,手上吊着点滴,脸色苍白,近乎透明。
"星辰..."他靠近,想好好看看她。
"楼营长。"医生轻声喊住他。
他徐徐抬头,看到对方沉重的表情,感觉神经一瞬间绷紧,连呼吸都不敢了。
"楼营长,很抱歉,她肚子里两个多月的胎儿没有保住,孩子没了。"
孩子...没了...
前面两个字,让他好像置身天堂,可后面两个字,又一下子将他打进地狱。
楼犀眼中一片凄冷,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他...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啊..."他痛苦地嘶喊一声,抬手狠狠捶向自己的胸口,从没有这么恨过自己!
左凌风也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甚至站也站不稳,狼狈地跌坐在长椅上,对于医生还说了什么,他完全没有心情听,头低下去,双手捂脸。
"星辰...星辰..."耳畔有温柔而慈爱的声音响起。
叶星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天好像是亮了,听到谁在叫她的名字,她努力地想要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好重,尝试了好几次,都还是没有力气撑开那薄薄的两片。
"星辰..."温暖的呼唤又在耳畔响起。
闻声,她又努力了一把,这一次终于成功,缓缓睁开眼睛,首先入目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很熟悉,好像是病房。
"星辰,你终于醒了!"罗岚终于松了一口气。
"罗阿姨?"叶星辰有一瞬间的怔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环顾了下四周,又看了看罗岚担忧的表情,她茫然地着,虚弱地开口,声音轻飘飘的,"我这是...怎么了?"
罗岚微微咬唇,不知道该怎么说,这种失去孩子的痛苦只有母亲知道,她也曾亲身体验过,星辰这样真是让她心疼死了。
叶星辰眨了眨眼,眼神几许茫然,脑海里却是闪过许多画面...
打架...
阻止...
疼痛...
摔倒...
急救室的红灯...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身体,本来是想要摸向腰部的手,却忽然停在小腹上,那里隐隐泛疼,不太真实,却又那么实实在在地存在。
"我...我的...孩子?"她的眼神空洞。
罗岚连忙握住她的手,强扯出一抹微笑,"没有没有,没有什么孩子。"
既然已经失去了,那就不要让她知道存在过,知道的话,会更痛苦。
可叶星辰却是不信,她之前虽然不知道自己怀孕,可是她倒地的时候明明感觉到了,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流失,那是女人的本能,那是母亲的本能,她不会感觉错的!
"我..."她再次摸向自己的小腹,感觉不对了,虽然跟以前一样平坦,可是...好像少了些什么。
豁得坐起,用力抓着罗岚的手臂,"罗阿姨,你告诉我,我是不是有孩子了?我的孩子呢?我的孩子去哪儿了?你告诉我!我的孩子去哪儿了?"
罗岚连忙搂住她,安慰道,"星辰,你别这样,你的身体很虚弱,不能太激动,快躺下来!"
"你先告诉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虽然是问着,但她仿佛已经确定了,泪水氤氲了眼眶,哭得十分小心。
罗岚眉头无意识地皱了皱,一声叹息从唇边溢出,心疼地将她抱入怀中,一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慈爱地安慰说道,"星辰,别难过了,你还年轻,以后还可以再要孩子的!以后再生!"
罗岚的语气十分坚定,一直强调着以后以后,心里祈祷着老天别那么残忍,别对星辰像是对她那样,别因为一两次意外就永远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星辰,别想太多,现在身体要紧,身体养好了,以后再生!以后再生就行了!以后还有很多机会!"
虽然早就有了预感,可是得到证实的这一刻,还是无比难受,叶星辰的双眸一黯,顿时失去了所有的光彩,唇死死咬着,不肯让自己哭出声来,甚至没有力气躺回去,只能用双手紧紧攀住罗岚,将脸埋进她的怀抱。
眼泪悄无声息地从她眨也不眨的眸中流出来,她没有哭出声音,只是静静地流泪,肩膀不停地颤抖。
"星辰,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受点。"罗岚亦是红了眼圈。
叶星辰却是动也不动,整个人僵得像根木头,麻木的不只是身体,还有...心。
病房外,楼犀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面若死灰,双眸睁着,焦点却不知道落在了哪里,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如同一尊没有神采的雕像。
而他对面,左凌风也久久未动,此刻他不知道该多恨楼犀一些,还是该多恨他自己一些,他原本是想保护她的,可却害了她。
楼翼办好了住院手续回来,手里拿着几盒药,准备送入病房,他站到两人中间,手停在半空中,哑声问道,"你们谁进去?"
楼犀沉静的黑眸动了动,眼底升起一股渴望,可手却是不敢动,现在的他...不敢进去见她。
左凌风亦是同样,想,却不敢,手指动了动,胳膊却始终没有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