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找到么?”青梅单手托着下巴,无聊地打个哈欠,眼神却不住往远处的夏荷那边瞟。
——这个是长公主的贴身大丫鬟呢,之前驸马爷那边搬花都没能劳动她,怎么这个时候亲自来西苑搬花呢。她身边虽然围着很多人,但刚才有一个匆匆来又匆匆去的小丫鬟又是怎么回事?
“小姐,这里实在太大了,不如多找一些人来找吧。”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小丫鬟心底也开始着急,她可没有太多时间跟这个骄纵跋扈不知礼数的某府小姐耗在这里耗。
青梅本就是来玩的,脑中回忆了一下之前在夏荷身边那个行踪诡异的丫鬟的去向,当即站起身,做出恍然大悟状,“呀,我想起来。许是掉在哪里了,你赶紧过来跟我一起去!”
“这……”她要想办法甩掉这个碍事的小姐!
可青梅却不给她时间,见她不动又拔高了一下音量,小丫鬟无奈只得跟着她走。刚走几步却惊喜的发现,顺着这个方向走就是她一直想要去的地方!
——真是天助我也!
“请问您是哪府的小姐?”
夏荷见她们往自己这边走来,眉梢一挑。
刚得了信,消息已经安全地传给上面的主子爷了。虽说人已安全的离开,但这里可由不得别人胡闹!
青梅站定脚步,嘴角轻蔑地一笑,“你是何人,见本小姐为何不行礼?”
——方才夏荷说话时,眼珠下意识往右边看了一眼。西苑往右是一个小石门,里面的屋子应该是仓库一类。门外有家丁看着,门上落着锁。
恐怕连夏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个眼珠的转动竟然就透露出了这么多信息。
“奴婢乃长公主府女官。”夏荷不卑不亢。
话正说着,一个小女婢跑来,附在夏荷耳边低声几句。夏荷嘴角微微翘起,“原来是林府小姐啊。”不过是个二品官家的女儿,竟然如此嚣张!不过话说回来,林尚书府家风一向甚严,京中对林府小姐的风评挺好的,眼前这位是……出门没吃药?!
“知道我是谁就好!”青梅微微仰着头,“我有一颗东珠掉在哪里了,”抬手指向右边的库房小院,“想……过去找一找!”
——啧,夏荷眉梢微微动了一下,嘴角也往上轻轻提扯。看来那里有些不得了的东西,这应该就是她突然出现在西苑的原因吧。唔,说不定也是这个小细作来公主府的原因?
“这样吧,姑娘先说说东珠的大小,奴婢这就安排人去找。找到后便送回府上,如何?”
“不成。万一你们没找到,到时候一推四六五怎么办?”
“姑娘,这里是长公主府!”夏荷音量不自觉地拔高了,猛地发现这样子失了公主的脸面马上又恢复常态,淡淡道,“若是找不到了,公主府送一颗东珠给姑娘又有何妨!姑娘,哪里是下人待的地方,您还是不要去了。”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只要有点眼力劲,要点面子的人都不会再去了。
但林青梅是谁,她的终极目标就是死不要脸,因此更加无赖道,“啧,不是我不信你。可是女官虽然叫的好听,但实际上被也是个下人么,你说的话能做主么!”
夏荷:“……”能不能掐死她?!
细作丫鬟:“……”其实这妞是个天然二叉吧!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略略冷清的声音传来,夏荷立刻收起了心中的愠色,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福身行礼道,“见过三王爷。”
一时间,散在园子里三三两两的人的目光霎时集中在了谢云昭身上!
谢云昭早已被这种目光打量习惯了,眉宇间依旧是一幅冷清的模样,“公主现在何处?”
“回禀王爷的话,公主现在锦绣阁和各府的太太们看戏呢。刚才还问了奴婢,王的看中的那几盆花可见着了。”
“皇姐今儿忙,便让我自己来这边拿。”谢云昭应了声,身后的小厮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手里面的确都抱着花盆。
那细作丫鬟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谢云昭,他的确是从那库房小院子出来的。看来是借口拿花的名义与那几位见面了,那么密会的地点就是那座小库房?
小丫鬟心思一转——不对!这应该是障眼法!
哼,看来上面那位是拿自己亲弟弟做诱饵,让她的视线集中在那小库房中,从而声东击西!果然是狡兔三穴么?
“库房里拿花?”连青梅都觉得蹊跷,这理由编的太扯淡了!
夏荷心中不耐,脸色还算看得过去,解释道,“姑娘不知,我们公主一向惜花爱花,那边是养花的花棚,不是库房!”
“既然是花棚,落锁做什么?”
问得好!
小丫鬟心中那个雀跃啊,哎呀呀,这个二缺林姑娘还是挺可爱的么!
早在青梅与夏荷纠缠时,谢云昭便已经听到了响声,静静地站在一处隐蔽地死角观察着。之前他倒是没有注意到林青梅,之前花宴时进来与长公主闲聊时,除了柳颜他闺女(这还得托她爹的原因),他压根就没有注意席上坐的到底有那些人。刚才听着声,只觉得这姑娘的家教涵养不是有问题,也不是很有问题,那压根就是个零!
谢云昭眉宇间不由蹙的更紧了,夏荷虽然是个女官,但好歹也是他亲姐姐的最贴身最信任的秘书不是,论起亲疏远近,绝对比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嚣张丫头近上一百倍!
如今近近的打量后,谢云昭只觉得额头的青筋在突突。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人,家里没关好放出来了?!他们是天家,无论主子奴婢那都是要有天家的气度,要端得住架子!
可当你觉得一个生活在欧洲皇室自幼受到皇室礼仪熏陶的淑女与绅士,突然对上不知从哪个原始部落里出来的野蛮人时,那架子还能端的住吗?!
所以说,一个当文雅之人对上死不要脸的流氓后,流氓完胜!
“姑娘,这京里的人都知道咱们公主爱花如命,将那花儿看的比什么都贵重。花棚里的花儿一向娇嫩,纵是千金也买不到,自然是要小心看管!”
“这样么……”青梅无所谓地哼哼。
看来那花棚的确是障眼法了!理由充分,位置也不错,越是合情合理的地方倒越是显得不对劲!
细作小丫鬟心底转的飞快,心下注意打定,立刻微微动了动脚步。夏荷眼尖,当即道,“你是哪儿的丫鬟?”
小丫鬟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道,“奴婢是东跨院的崔妈妈派去锦绣阁帮忙的……”
这话故意留了一半,夏荷心底透亮着呢,刚才就看见了这小丫鬟被那个不讲理的丫头给欺负!立刻给她一个台阶,“那你还磨蹭什么,还不赶紧过去!”转眼又对青梅道,“林姑娘,您的东珠奴婢这就派人给你找!”
话都被堵死了。
青梅兴致怏怏,摆摆手道,“算了!不过是颗小珠子罢了,再与你们计较下该我说小气了!”
合着你刚才是逗我玩呢?!
——小丫鬟与夏荷心中一起咆哮!
果然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啊……
青梅叹口气,跟着夏荷一道往锦绣阁里走去。
谢云昭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今天真是见着奇葩了!
就在青梅与夏荷一行胡搅蛮缠时,王岑早已在公主府外一处僻静地地方接应,不多时又回到谢云昭身边,得意地扬扬下巴,那意思是——行了,咱们上面的爷安全回宫了!
“你这边怎么样,还顺利吗?”皇帝安全回宫,大家都松了一口气,王岑喝了杯酒压惊,“找到那细作吗?”
谢云昭微微摇头,“没有。”
王岑叹口气——柳颜派来的人若是这么轻易找到,那他就不是柳颜了!
“你看起来怎么不高兴?”
谢云昭看了他一眼,“我怎么不高兴了?”
“唔……”王岑想了想,“就是面无表情什么的。”
谢云昭微微抬眸,飘来一句,“难道往常我表情很丰富么?”
王岑:“……”原来您对您那高深莫测的脸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啊!
“就是跟以往的面无表情还更加的面无表情……”王岑心底汗颜,回家要多读点书了,瞧他这形容的!
王岑猜得没错,他谢云昭的确有些不高兴,而且是很不高兴!
天家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比如说陶驸马最喜欢吃的是那三文钱一碗的甜豆腐脑,长公主爱花爱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前几年一次大旱,宁可人不喝水也不能让花渴着,等等。而谢云昭,他特别特别的护短!
如今他那从一个娘胎出来的亲大哥被权臣压得死死的,本来应该万人敬仰的皇帝只能像一个傀儡一样坐在大殿之上。今日,一个不知从哪里蹦q出来的乡野村姑,竟然也敢在他亲姐姐的公主府里撒泼!呵,是不是天下人以为柳颜压制着皇帝,所以天家的人就可以让人随意欺负去了?!
谢云昭小王爷越想越气,将青梅这个不懂礼貌嚣张跋扈地小姐个人行为,蹭蹭地上升到了皇室尊严圣神不可侵犯的地步!
王岑只觉得刚才还算是面无表情的谢云昭,此刻突然就变成了地狱里的修罗模样。不觉浑身打了个寒颤——啧啧,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招惹了这位心眼只比针尖儿大一点的人了?!
谢云昭已经在心中将柳颜,以及柳颜那一派千刀万剐了,如今还要加上今天遇到的那位奇葩!
“安佥事,近来可好?!”
不远处,在京卫指挥使司中的安佥事正笑呵呵走来。
王岑打着招呼,连忙又将谢云昭拉了拉,谢云昭立刻从修罗状态中恢复过来,转眼又成了京中相貌礼仪都极佳只是性子有些冷的三王爷。
安佥事先与谢云昭行了君臣礼,又对着王岑抬手一拱,“刚才在宴席中,王兄的一番话可是说到安某心坎里去了。”
王岑在宴席上的话还能有什么,损柳成绪的呗!
“呵呵,不过是酒后荒滩之言罢了,图个乐子,各位听后一笑便了!”王岑与安佥事素有交情,今日公主花宴,安佥事与他虽然不坐在一桌上,倒也是挨的挺近。
安佥事其实叫安睿,是三等忠勇伯安洪熙的大房嫡子,虽然他本就世袭了一个三等忠勇伯的头衔,家里的底子厚,但自己也争气,年纪轻轻便自个儿在京卫指挥使司谋了份正四品的指挥佥事的差事。
“我是来替父亲给二位贵人下帖子的。九月鹰飞,正是狩猎的好时节。二位可一定要来啊!”安府素有秋日进山狩猎的习惯,安老爷也是个爱热闹的,每到这个时候就撺掇着儿子们呼朋唤友一起进山。差不多也是安家的一个传统,京里的人都知道。
刚才见着安睿拿出帖子的一刻,王岑便猜到了。都是老熟人了,这种活动肯定不是第一次参加。接了帖子笑道,“去年你还欠着我一头野猪,这债拖到了今年可是要还双倍的!”
安睿连连道,“那是一定!”他还有其他府的帖子要下,也就不多打搅了。
此时天已近到暮时,长公主的花宴也到了尾声。
徐氏是惨白着脸离开公主府的。她自然是知道女儿在这里做了些什么,只能挨着颜面不能立刻扇青梅两大耳光!
青梅靠在马车软榻上,如来时一样静静微阖双眸。
马车徐徐走着,气氛比来时压抑许多。
“刚才离开的是哪府的马车?”
“禀主子,是林尚书家的。”
安睿微微颔首。
——原来西苑里碍事的是林家姑娘么,倒是个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