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靠酸辣粉丝汤解决了晚膳的贵妃娘娘, 心情一下子就好起来。
晚间也没怎么折腾着要吃非时令的膳食, 做了会儿针线就歇下了。
五月初四这日,她便趁着萧铭修在前头忙得没空陪她, 准备去芬芳苑散散心。
她这一要出行,听涛水榭便忙活起来,有准备膳食茶水的, 有打理更换衣物的,甚至还有单独清点药品药丸的。等这一通忙完, 谢婉凝也刚午歇起来,当即就可以往芬芳苑去。
坐在步辇上,谢婉凝还笑道:“如今可是忙坏你们了,且先辛苦些许时日,等来年宫里头就可以加人手了。”
如今她肚子里揣了个宝贝疙瘩,不仅景玉宫的人要跟着忙乱,就连乾元宫的宫人也跟着十分紧张,生怕贵妃娘娘和小殿下出什么差错。是以两宫的人都跟着忙起来, 瞧着确实是有些辛苦的。
等到来年她生下孩子,后殿里肯定要添置奶娘和宫人,前殿就会松快不少。
这回是谢兰亲自陪她来的, 闻言就笑了:“别看宫人们忙, 心里头却也都很开心, 如今娘娘自掏腰包涨了月钱,自是都干劲十足。”
谢婉凝点了点头:“总不能叫大家伙白辛苦,有付出便有回报, 人人才会愿意为你忠心。”
从听涛水榭出来,穿过以前萧铭修住过的摘星楼,便行至湖畔长廊,这一小段长廊并不算长,却是雕梁画柱,步辇穿行其间,倒是有恍如梦中之感。
等过了长廊,再沿着湖边行片刻工夫,就能看到一个宽敞开阔的花园,这里便是芬芳苑了。
花园里除了花草还有假山凉亭,再往远处瞧去,依稀能瞧见清平斋的一角屋檐,那是以前谢婉凝过来避暑时的住处。
谢兰上前扶了谢婉凝下来,指着清平斋道:“瞧着似是也修了修,不过今年娘娘没有住,便空置了。”
谢婉凝点点头:“这里景色确实好,往年我都是住在二层阁楼里,四面窗户一开,微风拂过便有阵阵花香,倒是避暑的好住处。”
谢兰扶着她,身后是小心谨慎的春雨和夏草,再往远一点还有张之和另一个得用黄门跟着,出来这一趟,阵势实在不小。
“来了这么久,也才有工夫过来这里瞧,倒是花都开好了。”谢婉凝笑道。
芬芳苑种的全部都是花,按花开时节分隔开不同的花坛,初夏时节正是百花盛开时,远远望去自是姹紫嫣红。
靠近门口的是两丛粉色樱草,再往里面一些,却是淡紫色的桔梗花。微风轻轻一吹,花儿便随风摇曳,婀娜着靓丽的身姿。
最中间的大花坛,种的自然就是谢婉凝最喜爱的牡丹,花匠们很是讨巧,各种颜色分开种植,一眼看过来是五彩缤纷,诉说着夏日的热闹。
谢婉凝一点都不着急,她就这么慢悠悠转了一圈,把所有的花都瞧了一遍,才指着假山上的芬芳亭道:“上去坐坐,吃些茶果。”
溜达这么一会儿,她又有些饿了。
谢兰就扶着她上了楼,一面还道:“娘娘且小心些。”
谢婉凝忍不住拍了拍她的手,俏皮道:“无妨的,如今我是好着呢,都没见显怀,姑姑不用太过紧张。”
说是月份小,可也正是月份小谢兰才紧张,不过她自来就特别上心谢婉凝,平日里都小心翼翼怕她磕了碰了,如今可不得更不敢错开眼。
等谢婉凝慢条斯理上了芬芳亭,亭子里已经被春雨和夏草布置一新,四周的木椅上已经铺好了软垫,中间的石桌也擦得干干净净,铺了桌布和茶盘。夏草早就把小炉子取出来,正全神贯注煮水烧茶。
春雨把点心和果盘从食盒里面取出,笑着问:“娘娘想吃什么茶?今日带了菊花、普洱还有铁观音。”
谢婉凝想了想,道:“煮一壶菊花茶吧,放些枸杞、红枣和冰糖,倒是很适合这季节。”
她一声令下,夏草便忙活起来。
谢婉凝走了小半个时辰,这会儿腹中空空,目光在点心上扫了扫,最后取了一块枣泥菊花酥吃。
刚吃进去小半个枣泥酥,谢婉凝往外望景的时候,却偏巧瞧见一抹熟悉身影。山下人也抬头瞧她,两人的视线在百花丛中交汇,却是各有深意。
既然都瞧见了,山下人就得上山来拜见,谢婉凝把枣泥酥放回碟子里,接过谢兰递来的帕子轻轻擦着手。
在她身边,春雨轻轻打着扇子,不让蚊虫惊扰到她。
王纯汐刚走到半山腰时,瞧见的就是谢婉凝这么一副娇贵样子。她今日穿了一身嫩黄色的对襟袄裙,料子似乎是十三织锦的,远远瞧去就能看到亮眼的银丝波纹,通身都没什么绣纹,却依旧显得华贵典雅。
这宫里,只有贵妃娘娘所用所穿所享,无一不是精品。
王纯汐狠狠压下心里的艳羡和嫉妒,努力端着平淡无波的面容,一步一步走上凉亭。
谢兰扫了一眼她,自是认得她是什么人,可便是对谢婉凝上一世恩怨过往全然不知,却也打心底里不是很喜欢她。
就凭她千方百计入宫这一点,就够让谢兰厌恶的。
等走到凉亭上,王纯汐却跟傻了一样,站在那一动不动。春雨见她这么没规矩,当即便道:“小主还不快给贵妃娘娘行礼?”
王纯汐目光游弋,最终落到谢婉凝身上,谢婉凝却淡淡望着手边的茶杯,根本不理她。
她在想什么,谢婉凝一清二楚。无非是想凭着过去的交情,让谢婉凝免了她的礼,让她维持住体面罢了。
可谢婉凝为什么要迁就她呢?她想维持王家的体面,就根本不应该进宫,一旦进了宫,就要学会宫里的规矩,那膝盖是不弯也得弯的。
因为王纯汐没跪下行礼,凉亭上下的宫人便一齐把目光投到她身上,叫她顿时觉得浑身难受。
灵秀就跟在她身后,这会儿只得拽了拽她的衣袖:“小主怎么傻了,赶紧给娘娘行礼。”
王纯汐这才垂下眼眸,不甘不愿跪了下去:“妾……妾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夏初时节天气自是适宜,便是山上凉亭里一点都不寒冷,可那石头台阶却硌得王纯汐一双膝盖生疼。
她咬牙请了安,却没想到谢婉凝依旧淡淡坐在那,没叫起也没说话,她似乎就忘了眼前有这么个人,转头看向夏草,敲了敲手里的茶杯。
夏草忙取了茶壶给她续上菊花茶,轻声道:“有些烫,娘娘且等等再吃。”
谢婉凝就轻哼一声,慢悠悠吃了一碗茶,等看王纯汐整个人都抖起来,才仿如大梦初醒一般:“唉,瞧我这脑子,快起来吧。”
王纯汐紧紧抿着嘴唇,被灵秀扶起来的时候还晃了晃,显然是疼着了膝盖。
谢婉凝还没来得及说话,谢兰就轻声开口:“选侍小主的宫规还练得不够好,回去且得再勤加学习,省得在外人面前出错,闹笑话就不好看了。”
入宫的女人们先练的就是跪,你跪得不好看、不规范、不优雅,便就是不成体统,旁人自要笑话的。
她这话一出口,王纯汐就想到储秀宫张嬷嬷那张马脸,顿时觉得膝盖更痛了。
“诺,”王纯汐强忍着开口,“妾知错。”
谢兰厌恶王纯汐,是很有根由的。早年谢婉凝为了不嫁到王家,才迫不得已走了这条路,入宫这么多年虽然看着繁花锦绣,可早些年也确实不算容易,宫里这么多女人,能走到今天的都不是弱者。
她能有今天的盛宠,完全是因为她和陛下脾性相合,最能相互体贴,不是因为琅琊出身,更不是因为一张如画容颜。
宫里头什么样的女人没有?陛下最看重的自然不是脸,他看中的是贵妃一颗玲珑心。
可王纯汐这个琅琊王氏嫡女,却自己硬生生弄出一场“凤栖梧桐”的是非,眼看还想走谢婉凝的老路,不,她是想踩着谢婉凝铺平的锦绣路,再走一回罢了。
然而她哪怕再谋划,也不过都是东施效颦,有贵妃娘娘珠玉在前,其他的女人便都成了陪衬。
若不是贵妃想瞧瞧她到底有什么谋划,她连名字都不会被画,相图那一关直接就刷了下去,哪里还有她如今站在贵妃娘娘面前的机会。
便是叫她跪着答话,也是贵妃娘娘给她脸面了。
谢婉凝见王纯汐的脸都青了,也不耐烦再跟她废话,便淡淡道:“本宫记得琅琊王氏最是体面,就是不知你这个王氏嫡女,为何会入宫为‘妾’呢?”
她把妾字咬得很重,王纯汐却是忍住了,只低声道:“娘娘谬赞了,如今琅琊最红火的人家,怕早就是谢家了。”
谢婉凝轻声笑笑,她一双眼眸紧紧盯着王纯汐,总觉得她跟前世刚认识时不太相同。
那个时候的王纯汐还只是个看似天真的小姑娘,她比自己小上五六岁,平日里也不过就看书作画,即便偶尔做些针线,也大多都是给她哥哥做的。
就这么一个普通的小姑娘,最后却亲手掐死了她。
想到这里,谢婉凝目光一沉:“这也没外人,你说,你为何入宫?”
王纯汐未曾想到她会如此直接,当即心神俱震,一颗心狂跳不止。
在谢婉凝颇有压迫感的目光之中,她只觉得口干舌燥,想了好久才把话说出口:“为了荣华富贵,娘娘也知道妾娘家……情景,便是饭都要吃不上了,哪里有宫里日子好过呢。”
荣华富贵吗?谢婉凝浅浅吃了一口茶,这样会掩饰的王纯汐,是前一世里从未出现过的。
谢婉凝反问她:“你又如何知道,宫里头日子好过呢?”
王纯汐一愣,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指紧紧扣着手心,唯有这样才能叫她清醒:“因为娘娘选择了这里,所以妾……理所当然这般认为了。”
谢婉凝目光一沉,因为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春雨:跪下。
王纯汐:……
谢兰:不懂规矩!
王纯汐:……混合双打吗你们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