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北新编第六师开拔前,苏柄特意选了几瓶美酒和几盒茶叶,让护卫送到师部。
随后,这名护卫带回肖元兴已经离去的信息,和一封他留下的亲笔信。
“尊敬的苏长官,就在不久前,我刚刚得知一个让人不安的情报。”
“今天上午,同您分别不久,我师部的特勤队,在安心城内捕获来自江南的情报人员。”
“坦率地说,身为行伍多年之人,我十分清楚,每一支大规模调动的军队后面,必然跟随众多的情报人员。这本是常态,不必大惊小怪。”
“但真正让我疑惑的是,经过审讯发现,这些情报人员并非江南军参谋总部下属的军情局,而是军政总部下属的内务监察司。”
“这不正常。”
“曾经身为江南军人的我,十分清楚江南军内部的情报体系架构。”
“如果在我离开江南军的这段时间,其内部没有发生变革的话,按一般情况,现在出现在这里的情报人员,应该是军情局,或者沿江调查总署。”
“再不济也是总司令的侍卫室一处,绝非军政总部的内务监察司。”
“一般来说,内务监察司负责对内的人事监察,不负责江北的军事情报收集,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一不寻常的发现,让我不由想起自己的身份。尽管身不由己,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是江南军的叛将。”
“而内务监察司又有一项特殊业务,那就是锄奸。确切地说,是消除军内叛徒与罪人。”
“凡此种种,不得不让我怀疑,此次内务监察司的意外出现,或许是在针对我这位叛逃的师长。”
“但我又认为,凡事还有周旋的余地。如今江南江北两军停战又合作,在双边稳定的大环境下,我个人的微小污点,也应该被忽视。”
“我心忐忑,恳请苏长官替我分心,在江南军相关部门为我说上好话,不再为难我这个可怜人。”
“我部即刻开拔,事务繁杂不可脱身,不能再亲见苏长官当面,以为遗憾。”
“此致敬礼,感激涕零。”
“——下官肖元兴。”
苏柄认真看完这封信,却产生了同肖元兴不一样的想法。
军政部内务监察司,或许不是在针对肖元兴,而是在针对他苏柄。
因为某些原因,他苏柄同军政派,准确地说是军政派头领的儿子,关系闹得很僵。
他思索片刻,通电远在有泉总部的苏白月,了解总部军政派近日的动向。
很快得到回电。
“……不久前,苏车河刚刚接任军政部内务监察司司长一职……”
苏车河就是军政派头领的儿子,也就是那位被吴湖副官押走的中年男人,如今不仅没有受到审判,还走马上任要职。
监察司如果被苏车河控制,特意派人针对苏柄,也就更加说得通。
“纵然他父亲是军政派头领,可他毕竟与北原军有勾结,还涉嫌谋害于你,你父亲就不管吗?”苏柄回电。
片刻后,那边回电道:“酥饼,你知道我现在准备做什么吗?”
“我准备参加葬礼,整个有泉市一片缟素,所有的头脸人物,都在准备参加葬礼。”
究竟是那位大人物离世,竟有如此牌面?苏柄震惊不已。
“江南前三号人物,江南军主要创始人之一,原江南军军政总长,军政派的实际头领,苏庆真上将死了。”
他便是苏车河的老父亲,那位不喜欢自己儿子的父亲,去世的消息很突然。
“他的死因,官方对外说法是年事已高,旧疾复发抢救无效。”
“但实际情况是,他的身体一直保养很好,七十多岁走路还虎虎生风。”
“他是自杀身亡。”
“他是在罕见地出席某处会议后,当着我们所有军政高官的面,沉默地爬上总部大楼的九楼,趁警卫不注意,从环形天井上一跃而下。”
如此大人物,谁能逼他不成,为何走到自杀的一步?
“他明面上已经退休,很少出席会议。那次之所以罕见的参加会议,是因为会议在讨论关于苏车河的罪行,也就他儿子的罪行。”
“会议上,苏车河的罪
行被调查清楚。勾结北原军,针对我的刺杀行动,真的是他儿子安排的。”
“我父亲自然要除掉苏车河,这般罪行,即使是军政派头领,也都保不了。”
“会议上,苏庆真气得拍桌子,说这罪他认,但要一命换一命,对我父亲说把他的命拿去,保住他那孽障的独子。”
“我父亲当然不同意。”
“当时大家只当他是气话,没有当真。可谁知不久后,他就当做众人的面,跳楼自杀。”
“如此有权势的老人物,从四十几米高跳下来,血溅当场,仿佛是命运的捉弄,我们都沉默了。”
“最后我父亲背着手说,逝者为大,还是满足他最后的心愿吧。”
“于是,苏庆真所谓的一命换一命成功了,苏车河被平安放出来。”
“至于他能立马当上军政部的内务监察司长,当然不是我父亲的安排。”
“苏庆真即使死了,依然留下大量门生和旧情分,军政派系更是还在。那些人企图庇护和培养苏车河,并将他扶持到司长的位置。”
“对于这些小动作,我父亲自然是不喜的。”
“但他终究是顾及情分的人。”
“大家都是从新历初年走下来,生死与共的老伙计,不好撕破脸皮,更不能像江北的冯远,年轻而无所顾忌,可以心狠地一刀杀绝。”
人心中有一道槛,即使无形,也无法迈过。那便是情。
……
这些都是糟糕之极的信息。尤其是苏车河,因为其父的缘故,不仅没有死,还上任监察司长。
“我想,你比我更加希望此人消失吧?”苏柄回电苏白月。
毕竟,那是要刺杀她的生死仇人,明明已经让其陷入死地,却又在眼前满血复活。
“此刻,我即将前往葬礼,真情缅怀尊敬的苏庆真上将,也真情希望他那不肖的儿子,早日下来陪他。”苏白月回电。
“对了,貌似苏庆真并不喜欢那位儿子,却能做到这一步……”苏柄有些感慨。
“他们终究是血浓于水的父子。”苏白月回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