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莫平生如同僵尸一般的离开，莫初凡看着花安安淡然平静的脸，问道：“娘亲，你，记得我们从莫家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情形吗？”

花安安抬头看了莫初凡一眼，笑了起来：

“你是想问我，神智不清的那段时间吧。”

莫初凡脸上浮现出尴尬，她嘿嘿地笑着点了下头：“嗯，娘亲，你记得吗？”

“记得。”

花安安看着莫初凡惊愕的脸，不由得又笑了。

她轻点了下莫初凡的头，慢慢地收了笑容，长叹了一口气：

“人的记忆哪里有那么容易被忘记的。”

那些事情，那些人，她都记得。

她记得她的女儿用自己小小的身躯为她撑起了一片天，记得那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她的面前努力地保护她……

是她。

为人母不合格。

让女儿小小年纪就被逼面对残酷的人生，面对着残忍的大人世界，是她让女儿与亲生父亲对上，让女儿如同泼妇一般骂人……

她不配当一个母亲。

她为人女儿也不合格。

当年。

母亲为了她，尽全力地护她周全，她这么多年却从来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花安安抬头看了一眼莫初凡。

莫初凡正睁着黑亮的眼睛看着她，亮亮的眼睛里，满是天真单纯。

花安安眼中染上温柔。

她不如她的女儿。

她的女儿还想到去找一个她的母亲，她在莫家就那么的缩着，从来没有去找过她的家人。

她这一生，从开始颠沛流离起，似乎都是被动地承受着一切，被动地被人安排。

少年时离家，是母亲为她安排好一切。

之后在莫家。

乃至及笄，乃至嫁人，乃至生子……

都是莫家为她安排的。

她这一生，还没有开始有自己的人生，就开始了顺从别人的意。

她习惯于顺从。

顺从得久了，就没有了自己的想法，也没有了自己的思想，就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别人的一切。

当别人不要她的时候……

她的世界就崩了。

“娘亲？”

莫初凡看花安安脸上浮现的怅然，不由得开口唤道。

花安安想起了一切。

包括挨打，包括痴傻。

她都想起来了。

她还想起了，那天晚上，莫平生如同疯子一般的与彤儿两个人之间的对峙。

花安安又笑了一下，然后低头整理着衣服，拿起来看了看，又继续做，一边做一边说道：

“人的记忆是不会忘记的，只看，你想不想记起来吧。”

想不想记起？

这么有哲理的话，莫初凡似懂非懂。

莫叔同解释道：【她是说，人的记忆是不会消失的，你想不起来，也只是你想要忘记了。】

【不一定吧，有很多事情我不想忘记但偏偏就忘记了……比如，小时候的事情，比如，知识。】

特别是知识。

莫初凡很想过目不忘，就是不过目不忘，也希望学会的就再也不会忘记。

但偏偏，知识是最容易遗忘的。

莫叔同噎了一下，无奈地道：【别抬杠……小时候的事情，你有没有发现，有很多时候当有人提起一些事情的时候，你会想起来一些？】

【是。】

【至于知识，你听过艺不压身吗？就是学会了一般是不会忘记的，你说的那些，只是你懒罢了。】

莫初凡是绝对不承认自己懒的。

她当作没有听到莫叔同的话，问花安安：

“娘亲，你看到了那天莫平……咳，父亲对待彤姨娘是什么样的，你刚刚说那些话，不怕他也变成那样吗？”

莫初凡在说莫平生的时候，花安安抬起头看过来，目光充满着不赞同，莫初凡忙改了口。

一个称呼而已。

她不在乎。

犯不着因此与花安安相左。

莫叔同道：【他不会的。】

“他不会的。”

花安安同时说道。

“为什么啊？”

莫初凡想不通。

她突然发现，来到这里后，她的智商完全被碾压了。

以前她只是觉得她不那么聪明而已，现在，她觉得她是，不那么笨而已？

“因为，”

花安安叹道，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嗯？

莫初凡不懂。

从小一起长大，要说感情吧，有是有，可是莫平生绝对不是看感情就不动手的人。

当初，他可是打了花安安好几年，还连带着她也打了。

花安安道：“我们一起长大，总是有一点情分在的……我和他之间，我从来没有对不起过他，反而是他，对不起我……他来的目的，我也能猜到几分，他想让我回去……这个回去，是指回到过去的样子……一切，如原来一样……我点出来，他有了姨娘，他打了我，我不想再回去……就是回去，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他自然不会动手。”

莫初凡：……

她两只眼睛都是圈圈。

她觉得她在现代的阅读理解，还是不错的，她的语文成绩，也是从来没有拉过分的。

怎么到这里。

她突然发现自己阅读理解不及格了呢？

莫叔同跟着解释：【花安安说的就是这个意思，莫平生想要花安安回去，是想要以前的生活，但是花安安已经点明，她不会再回去了，莫平生若是动手，可能就是两败俱伤。】

莫平生是怕两败俱伤的人吗？

莫初凡想到那天晚上莫平生利落的给那些男人手起刀落。

莫叔同道：【莫平生不怕，但是，莫家的情况估计现在很不乐观。】

嗯？

【花安安说的这些，先是点明，这一切的发生是因为莫平生，是莫平生因为一个女人毁了家，这一切与她无关……你若是莫平生，你听到这一切，你会怎么想？】

怎么想？

她不会想！

不对！

【彤儿！】

【对！就是彤儿！】

莫叔同道，

【花安安把话说明了，她也了解莫平生，莫平生这个人从来不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所以，他会把一切归到彤儿身上……是彤儿背叛了他，是彤儿让他失去了一切，是彤儿让他没有了一个温馨的家……你说接下来，他会怎么做？】

【去找彤儿！】

【想明白了？】莫叔同道，【所以我说让你好好看看花安安的为人处世，好好学学。】

你啊。

除了会放狠话之外，手段太软了！

莫叔同这句话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