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莫初凡。
莫嫣然等人刚回来的时候，他就收到了线报。
莫嫣然的回归与莫晋然不同，她的回来，让这世间的人，多了一丝期盼。
虽然世人都说，莫嫣然嫁的那个人是修仙界最底层的，可是身为皇帝，站到了凡人界最高处的他，对于一些事情就看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比如身份。
身份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就像他的叔父，在夺嫡中失败，就从最高层一下子跌落到了最底层——被贬为庶民。
甚至连庶民都不如。
男人虽然是一介散修，在修仙界很不起眼，但是，那又怎么样？
修仙界就是修仙界，就是底层的，也是修仙界。
也是能翻手云覆手雨的人物。
他的一颗丹药，在这里多少人以毕生所有来换，却都不可得。
不过话又说回来。
若是让人在现有的权利与修仙之间进行选择的话，可能大部分人选择的都是现有的权势。
人为什么想要长生不老？
不就是想要享受荣华富贵吗？
那些贩夫走卒，奴隶苦工的，哪个还会想要长生？
活着，是为了过美好生活，而不是为了吃苦的。
美好生活，除了物质之外，还有精神。
为什么会有衣锦还乡这个词，不就是这意思吗？
这样的事情，在这个世界里比比皆是。
很多人不管在外面混得好不好，回家的时候，就是打肿脸，也要装得混得特别的好。
有时候，心理的满足，比物质的满足更重要。
莫初凡道：“那是因为，我。”
皇帝眉头微扬。
他对于莫初凡的话，半信半疑。
半信，是因为莫初凡是莫嫣然带回来的，而莫嫣然嫁给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是一个修仙者……
这都是事实。
莫初凡是那个男人的女儿，自然也是有继承了那个男人的一些传承的。
半疑，则是因为，莫初凡明显的一看就是一个奶娃娃，就算是修仙之人再与众不同，莫嫣然与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是明确的。
就是当时就有了孩子，那眼前的人也不会超过五岁。
一个五岁的人。
再扩一步，修仙界的人与众不同，此人又有天纵之姿……
他也不是看不起那个男人，而是，一般情况下，遗传还是很重要的。
男人那样的资质，能生出来什么天纵之资？
不过。
话又说回来，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
皇帝又重新坐了下来，顺着莫初凡的话问道：
“你是怎么做到的？”
莫初凡看出来对方并不相信她的话。
她本也不是想着宣传自己的不平凡之处，她只是要把目光从莫晋然与莫嫣然身上转开。
“我对此有天赋。”
“有天赋？”
“嗯。”
皇帝上下打量着莫初凡，莫初凡冲他笑笑。
皇帝问出了自己内心里最想问的话：“你可以自由来回？”
“不可以。”
皇帝疑惑地道：“你刚刚说，你有天赋。”
“对啊，我有天赋。”
莫初凡回他一笑，说道，
“但是，每一处有每一处的规矩，频繁的来往这里，对修炼是没有任何好处的……我们这一次回来是为了了结因缘……否则的话，凡人界，基本是不会再来了……结界经过修补后，不是随便哪里都能出入的……随意出入，会给凡人界带来负担，万一来的是坏人，凡人在他们面前，就如同蚂蚁一样……开放的地方，有修仙界的宗门在驻守，从那里经过，是要进行登记的……”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皇帝看着莫初凡笑了笑。
他问的是，对方怎么做到的，对方回的却是来往修仙界有多么的不容易。
修仙界的孩子都是人精吗？
这么小，就能够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引开。
不过。
他也不是没有收获，最起码知道，眼前的小孩子，可能是真的具有天赋。
若是有的话，那么，他是不是就可以操作一番？
丞相。
皇帝起身要离开。
莫初凡却道：
“万事没有两全齐美的，你若是要修仙，就要放下这里的一切，若是放不下，那么还是留在此界为好，否则的话，容易一场空。”
皇帝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向莫初凡：“一场空的意思是？”
莫初凡道：
“修仙界有一个默认的规矩，凡是修仙者不能轻易对凡人动手，不能在凡人界长期停留，不能在凡人界搅风搅雨，否则，绞杀！”
这是为了杜绝一些居心不良的修仙者来此间作恶。
而且。
各个招收点，都有各宗门安排的后手，若是一有不对，就会有人向他们传递消息，就会有人下来查看。
还有，每过几年招生的时候，也会有人过来巡查。
各宗门的人，也会定期发布任何，或者给出师的弟子任务，就是巡查凡人界，看有没有修邪修的人。
各大宗门，对此都不敢疏忽。
皇帝的眼瞳猛地缩了一下。
若是之前，他还心存饶幸，认为自己是一国之主，肯定也是有几分气运的，就算是实在不行，他还可以再回来……
纵使眼前的小孩儿说了，去往修仙界要把一切都抛下。
可是。
刚刚她也说了。
他身边的两个人可能会比他的资质好。
换句话说，也就是他可以带去一些人的。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并不需要完全的抛下所有？
皇帝不愧是处理一国之事的人，他瞬间就找到了莫初凡话语中的漏洞。
只是。
漏洞瞬间就被补上了。
“再回来，我就不是此界的人了？就算是，我没有修仙的资质？”
皇帝虽然不认为自己完全没有仙路，就算是上一次莫晋然师父来后，拿出了一个测灵盘，测出他并没有修仙的资本，他依然不会觉得自己完全没有了希望。
万事无绝对。
只是。
话虽然这样说，他也是要留条后路的。
若是真的不行，他还想着回来继续做他的一国之主。
他想过安排一下人手，带着一些人去往那方世界，若是行的话，就把这里完全放下，也可以不放，他带着人手去那边，怎么也能成为一方势力，不会处于最底层……
可是。
眼前的小孩儿说，行不通？
皇帝试探地问道：“你记得你爹爹吗？你小你可能不知道，你爹爹是此界的国师，他在这里有国师府，还有他的道场……”
他的意思是，那个男人，就可以两个世界都有身份，为什么他不可以？
莫初凡点头，说道：
“我知道，我爹爹无意中落中凡人界……他被我娘救了，欠下了因果，他要还了这份因果才能继续修炼。”
还因果？
皇帝眉头跳了一下。
当初，莫嫣然嫁于男人的时候，他也曾经听闻，男人是因为被莫嫣然救了，所以两个人才结下了缘分。
不过。
这种事情，不管是英雄救美还是美救英雄，都是很俗套的故事，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他认为，男人是仙人，仙人做什么，哪里还会受凡尘的限制？
从男人给丹药，男人给他调理身体，到他封男人为国师，男人与莫嫣然一起离开，再到，莫晋然的师父出现，到他知道男人只是修仙界最底层的人……
再到现在。
他从男人女儿的嘴里知道，一切都是因果。
那他，他。
皇帝略微有些失态地问道：“我若是去往那修仙界，若是修仙，与此界的因果就没有了吗？”
男人来到这里，是因果，因果了了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他呢？
他是这个世界的人，去往那里，因果就断了吗？
他想到眼前的孩子最开始说，回来是为了了结因果。
他的心里又是一紧。
他想要修仙，想要长命百岁。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他现在的一切，不能失去。
或者就是短暂的失去也没有关系，他可以很快地再拿回来。
皇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他要的是权利。
从最开始到现在，都是。
他要的权利，不只是此界，若是可能的话，他还想要再修仙界的权利。
莫初凡一眼看穿了对方的想法，正因为看明白了，所以觉得，有点搞笑。
这方世界，这个凡人界，还不是他一个国家呢，就想着去统一修仙界了？
这真是想的太多了。
莫初凡道：“这个因果，不是你说的牵绊，而是，你有没有欠别人的，或者，有没有别人欠了你的。”
欠别人的？
别人欠他的？
皇帝眉头微动。
这个世界上，从出生到死亡，每个人每天都在与人接触，接触时很难每一次都是刚刚好两个人都是公平的，所以，谁欠了谁的，很难说的。
若是这样算的话，人的一生，都是因果。
怎么算得清？
他看向莫初凡。
莫初凡道：“因果是一种看不见的东西，你身处在这个世界中，对于身边的人和事物都会有影响，没有了你，这些影响可能就没有了，但是，事情可能不会有任何的变化，这就是你们的因果并没有牵绊。
另外一种，就是我娘与我爹爹的那种，当初，没有我娘，可能我爹就没有了，这就是因果，我爹要报恩的。”
其实因果远不是这么简单的，莫初凡心里清楚，对面的人心里也是清楚的，只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皇帝看着莫初凡，好一会儿才说道：
“你们来了结因果，是不是就不再回到这个世界来了？”
“也不一定，可能会有出任务到这里，也可能会巡查这个世界看看有没有什么为非作歹的人……也或者只是纯粹的想来看一看这个地方。”
一切，只看莫嫣然。
皇帝道：“那亲恩呢，丞相与其夫人，已经年迈，可能哪一天就会……为人子女，不给老人养老送终吗？”
莫初凡笑了：
“皇上，就是在这个世界里，也不是说，所有的孩子都守着父母的，特别是那些有为之士，哪个不是在任上为国效力？”
皇帝眉目微动。
天地君亲师。
他们为国效力，都是应该的。
自古以来，学好文武艺卖于帝王家，是一种荣耀。
皇帝本想这样说，可是看着莫初凡大而清澈的眼睛，那眼睛中倒映出来的他的影子，他突然说不出来了。
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不假，也是一种荣耀也不假，可是谁说，修仙就不是荣耀呢？
莫初凡看他明白了，又说道：
“当然，我现在有能力护他们，就会愿意让他们任性一些，但是这个任性仅限于他们，只要他们愿意，不管是留在这里，还是去往那界，都是可以的。”
留在这里？
皇帝看着莫初凡，眼睛闪烁。
莫初凡笑道：
“若是留在这里的话，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不能干涉这里的一切，除非受到威胁。”
皇帝眼中的光慢慢地暗了下去。
他看了莫初凡一眼，转身离开。
莫初凡看着他走，感觉周围不少的人都有了动静。
她刚刚的那一番话，是借着皇帝的口说给那些来盯梢的人。
其实真正追求仙缘的又有几人？
只是都舍不得这份富贵罢了。
……
另外一边，在莫初凡离开后，丞相府的人对莫嫣然与莫晋然也问个不停，问来问去，就问到了莫初凡的身上。
“嫣然，她，是那个人的孩子？”
丞相夫人问出了大家的心里话。
他们看着莫初凡像莫嫣然，但是看着也像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此次没有回来……
他们心里有无数的猜想，其中，最多的还是怪男人蒙骗了他们，没有告知他们，在那方世界里，他只是一个底层的人。
他们想过无数种男人若是再来，他们会怎么样的骂对方，现在却如同打在了棉花上。
“嗯。”
莫嫣然点头。
她其实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若是不聪明，也不会被家里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那么多年。
她看出来，家人对于她的女儿，有很大的意见。
她也看出来，家里人应该是知道那个男人在那方世界里的地位，所以才会不时地拿晦暗的目光看待莫初凡。
可是。
莫初凡是她的女儿。
没有她女儿就没有现在的她。
莫嫣然有时候会想，若不是因为她有了女儿，她可能不知道哪一天就被人欺负死了。
就像在莫晋然的师门所管辖的集市那里，莫初凡对那个女人说的话。
若是没有她的女儿，那些人都把她当成蝼蚁一样，根本就不会考虑她的任何想法，只会利用她达到他们的目的。
当她受侮越重对她们有利的时候，她们就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火坑里挣扎，看她被烧死，甚至，为了让她们的利益最大化，她们还会推一把，让她尽快地被烧死……
若是没有她的女儿，这一切都会是真的。
莫嫣然想到了当初。
她的一切改变，就是她的女儿那一次，那一次在那个人来欺负她的时候，突然被人袭击开始。
最初的时候，她也以为是有人路过看不下去，救了她。
后来听了浮玉的话，她知道不是。
她当时就有疑问。
那个地方，很少有外来的修士，而在本地的修士……
若是想管的话早就管了，哪里会让她到那种地步。
在知道了女儿的手段之后，莫嫣然就知道了，一切都是她的女儿做的。
就连进入到她侄子的师门，也是占了她女儿的光。
众人听了莫嫣然的话，证实了他们心中的猜想，心里还是有些冲击。
一时间众人无声。
丞相的儿媳妇快语地问道：
“你男人呢？”
她本来不是如此快嘴的人，实在是，这几年，丞相府厅没落，她也没有了来往交际，又被人处处盯着……心里情绪微有些失控。
说白了就是有些怨言。
这股怨言，在看到莫嫣然与莫初凡的时候，压不住了。
莫嫣然道：“他已经没了。”
莫嫣然回来的时候，已经说过男人没了，那时只是匆匆一说，没有说具体的。
那时候，众人的情绪也比较激动，也没有心思问具体的。
这一会儿，众人的情绪得平静了下来，就有心情问了。
毕竟。
他们家一切的变化，都是由那个男人开始的。
“怎么没的？”丞相的儿媳妇道，“仙人也会没有吗？”
莫晋然听了自己母亲的话，微有些赧然，他忙对其余众人说道：
“我们刚回来，有很多事情我们都不了解，你们先和姑姑说说情况，我和我娘亲有些事情要说。”
莫晋然说着不待众人说话，就去拉他的母亲。
众人都看出来了莫晋然的意图，他们没有打破的意思。
这几年，他们过得有点难。
可是再难。
他们也想听听，莫嫣然与莫晋然是怎么过的。
莫晋然的娘亲却不这样想，她毕竟年轻，又经历了这么大起大落，心里一时有些失衡。
她挣开莫晋然的手说道：
“你拉我做什么？有什么不能在这里说吗？你走了几年可能不知道，现在丞相府里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说句话都要小心的……我们还是一家人在一起放心一些。”
莫晋然：……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他当然知道丞相被人监听了，也知道马上会有人过来，问修仙功法……
只是。
这和他们说话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