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不懂,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一点也不昏庸,怎么就……”
莫叔同沉默了下来。
他那时是真的想不明白,他一心为国,为何皇帝却任奸臣以站不住脚的借口来害他。
与莫初凡在一起经历过几个世界,再在莫初凡的世界里,看大量的小说史书,电视电影评论……
他慢慢地就明白了。
皇帝被掳走,他以为后来的皇帝是想要救回被掳走的皇帝的,毕竟那时候,皇帝压不住那些文臣世家,朝堂上,经常是扯皮,却不做一点实事。
他想,让老皇帝回来,不但可以立国威,还能把朝堂的乱象,迎刃而解。
他却忘记了。
坐上那个位置,就没有人想要下来。
坐在那里,就没有了骨肉亲情。
他以为的对方不错,只是他以为。
……
莫初凡做好解药,去找了刘季云,她把解药给刘季云服下,不过一刻钟,刘季云就生龙活虎了。
“叔同,你刚才是……”
刘季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好奇地按了按手心里的布条,一按之下,一股钻心的疼痛直冲大脑。
他满脸痛苦,手飞速地甩着,像是这样就能把痛给甩掉一样。
莫初凡无语地看着刘季云,看着对方如同孩子般的举动,问莫叔同道:“他在战场上也是这样吗?”
莫叔同道:“他是属于文职类的,在战场上不是冲在第一线的。”
换句话的意思也就是,刘季云的命,不像他们的命一样,不值钱。
莫初凡好奇道:“按说,你们这样的不是最恨他这样的吗,为什么你还与他交上了朋友?”
莫叔同声音中透着一丝笑意:
“他路上耽误了,去得晚了,就与我们分到了一个帐下……我们虽然看不惯他,想要给他使绊子,不过,他倒没有挑剔,什么活也不偷懒……在一起久了,慢慢地就觉得他这个人也不错……”
莫初凡看着痛苦过后,又是一脸好奇地研究手掌的刘季云,也暗自点了点头。
他被她误伤,倒也不醒人事,醒来后非但没有怪她,还很坦然地研究自己的伤。
这样纯净的性子,也不怪能让莫叔同等人放下心防。
“这一次武举,你遇到了那个公主吗?”
莫初凡想了想问道。
若是遇到,她现在身为女儿身,自是不可能再在婚姻等方面补偿对方了,她能避就避吧。
莫初凡现在还有一点考虑。
若是如莫叔同所言的那样,国家重文轻武,与她的世界的历史中的一个王朝相似的话,那么,此时,对于女人是很有偏见的。
她记得,在她的印象里,似乎就差不多是此时,女人开始裹脚的?
也正是轻为裹脚,女人的地位,进一步降低。
莫初凡看了看自己的脚。
她的身体并没有因为来到异世而有什么变化,双脚还中天足。
不只如此。
若是被人知道,她是一个女儿身,那么,她就是欺君之罪。
莫初凡问莫叔同道:“战争,要持续几年?”
莫叔同顺着莫初凡的目光看了一眼,他也明白了莫初凡的顾虑,毕竟,对于这个时候,他远比从电视或者书面上看的莫初凡要有更深的体会。
他说道:“在我的记忆里,战争一直就有。”
因为国家弱,所以周围的蛮族,几乎年年来犯,每犯一次,这边就要上供一次。
这就造成了那边的人胃口越来越大。
直到,他们掳走了皇帝。
那一次掳走,不是机缘巧合,而是直入到京都皇城,掳走了皇帝,还有皇帝的妃嫔。
皇后早逝,没有经历这一遭,若不然的话……
落入蛮族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只看莫初凡那边的历史就知道,当中原的朝代被周围的蛮族占领的时候,他们第一时间就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而这里的人,就是最下低的。
最下低的能有什么待遇?
最基本的人权都没有。
连结婚,初夜权都是他们的……
莫叔同感觉那就是耻辱,是他们弱小的耻辱。
一年。
莫初凡微蹙眉。
不管别人怎么说,说这个朝代多么地不容易,就冲着他们护不住这里的百姓来说,莫初凡就不喜欢这个朝代。
再开明有什么用?
你有资本开明吗?
“一年后,做上皇位的那个人,他坐了多久,他在位置上时,战争一直没有断过吗?”
莫初凡问。
她要计算一下,这个世界里的具体情况。
莫叔同道:“他坐了多久,我不知道,大概在他上位七八年时,我死了。”
莫初凡看了一眼莫叔同。
可惜,对方现在已经是一个魂体了,她看不透对方的面相。
莫初凡在心里计算了一下。
七八年的时候里,老皇帝活在敌人的地方,还带着一众妃子……
其实就算是回来,老皇帝的威信也绝对荡然无存了,那些妃子公主,更不可能再活着回来。
这些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服了兵役,在这个时代来说,除非死,或者,战争结束,或者残疾,她是不可能再离开战场的。
死。
绝对不可能的。
她小时候听大人说过,打仗的时候,死人是会被扒衣服的。
别说这是她自己的身体,就算是不是,她也不允许自己呆过的身体,遭遇这样的羞辱。
残疾,她倒是可以做点手脚,问题是,这个却是有风险的,万一遇到一个心狠的将领,或者不讲情面的,她就会被当成炮灰,直接冲在第一线,为人开路。
这样的结果,也只有一个,死。
这两个都不行,那就剩下一个了。
战争结束。
七八年。
莫初凡眼神慢慢地变得坚定。
既然环境不就她,那她就造一个适合自己的环境。
莫初凡瞬间就规划了自己在莫叔同的世界里所要走的道路。
规划完后,她看向莫叔同,想到这里是莫叔同的世界,对方曾经在她相似的世界里,什么都顺着她,她也应该投桃报李。
于是。
莫初凡问道:【叔同,再次回来,你有没有想过,改变什么?】
改变?
莫叔同看了过来。
莫初凡又道:【就是说,有没有什么遗憾或者有没有想要过的生活?】
当然有。
莫叔同眼睛微沉。
他曾经想过,若是回来的话,就把一切最初的改变,那样的话,他也不用一次又一次地在时间与空间的缝隙中流浪。
可是再次回来,看着莫初凡纯净的双眼,他突然意识到,若是他的想法成真,那么,他将遇不到莫初凡了。
他遇不到莫初凡,莫初凡就困于房租,就没有办法走出心理阴影,就怕见世人,怕听到电话响,她连社保等一切的基本福利也不敢云交,因为这些会被查到……
她怎么办?
一直就这样的困于阴影里,过一辈子吗?
或者,她的一辈子会很短。
因为他遇到她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她毫无生志,她就是在麻木里过一天是一天。
莫叔同正要说话,刘季云此时凑了过来,他一脸好奇地道:“叔同,没有想到你还有这手啊,以前怎么没有见你用过啊,这一手练了很久吧……哎,对了,你会用药……”
刘季云如同话唠一般,围着莫初凡说个不停,莫初凡看了看他,问莫叔同道:
“他的结果好吗?”
莫叔同沉默了下来,良久说道:“他最后,死于阳谋。”
阳谋?
莫初凡听到莫叔同说出这个词,感觉有点奇怪。
若是说他死于阴谋,那么,阳谋,是专门针对刘季云的吗?
莫叔同看出了莫初凡的意思,他点头道:
“是的。就是专门针对他的……那时候,乱象已经显出来了,国家到处都是不稳的,他因为我的死,对那个间接地害死我的人恨之入骨……他家里人劝说他不让他管,他不听……对方也知道了他,光明正大地设了一个圈套,他就跳进去了……”、
莫初凡看着凑过来的刘季云,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想学吗?”
想的话,她可以教给他。
莫初凡是破天荒地第一次起了收徒的念头。
可惜对方却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了。
莫初凡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刘季云的面相。
他的面相,是一种大富大贵之相,他的出身也是不凡的,是家中最小子,父母双全,家庭和睦,这也就养成了他直率的性了。
他能去战场,也是因为,被人激的。
要不然的话,他一个文人出身的,怎么可能会自降身份去当兵呢?
还是普通的大头兵。
后来,他的这一经历还是被人嘲笑。
刘季云却不管那么多,他有宠他的爹娘与大哥,行事自然是毫无顾忌。
但凡嘲笑他的人,他都一一报复了回去。
再后来。
皇帝积弱,世家文人把控朝政,他眼看着昔日的伙伴死于这些算计之中,心中自然是难过,于是他就想要报仇,就踏入了那个奸臣设计好的圈套。
当时,刘季云的家人和刘季云说了,那就是一个针对他的圈套,刘季云,依然踏进去了。
莫初凡原以为,对方是一个赤诚得有点冲动的人,却没有想到,对方面对诱惑的时候,竟然还能理性地分析。
他拒绝之后,可能是怕莫叔同有所误会,就解释道:“我可能根本就没有机会学了,我家里最近给我安排了很多的功课……叔同,我这一次,可能不能再上战场了。”
莫初凡点头。
在这个世界里,文人是看不起武将的,同级别的武将,就是比文人的待遇底,也比他们的地位低。
刘季云的家人,能让他上一次战场,已经是相当的不容易了。
“我理解。”
莫初凡说道。
刘季云脸上却浮现了不好意思,他又解释道:
“我家里其实一直不喜欢我去战场的,我这一次回来之后,他们就给我安排了功课……我其实很想与你们一起上阵杀敌的,只是,叔同,我也有自知之名的……我根本也不是练武的料……”
莫初凡笑了起来:“你确实不是练武的料。”
虽然说人活在世上,勤能补拙,可是现在明显地有一条更好走的路,刘季云在这方面的天赋又不出众,莫初凡自然不会劝刘季云去花费精力去学这些的。
刘季云被莫初凡的话一噎,剩下的话就说不出口了,他瞪着莫初凡道:
“我只是谦虚一下。”
莫初凡看了他一眼,上下打量了下,说道:“嗯,你是谦虚,却也说中了事实……好了,我要去进行下面的武举了,我先走了。”
她起身,在刘季云目瞪口呆中离开。
走出去之后,她问莫叔同道:“你刚刚要说什么?”
他的愿望想法,若不是太离谱的话,她就尽量地满足了他。
莫叔同道:“我没有什么想法,也没有什么遗憾。”
什么?
莫初凡脚步猛地一顿,皱起眉头看向莫叔同。
没有遗憾。
怎么可能。
没有遗憾,他怎么可能一个世界又一个世界地去找姜晴的灵魂碎片。
“没有?”
莫初凡的声音上扬。
莫叔同忽地笑了一下,他道:“若是说完全没有吧,也不可能,毕竟,我就是因为这一世,而长久地留下了下来。
只是,随着与你一起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世界,我突然就感觉,这一切,也没有什么意义……”
没有意义?
这个世界里,可是正宗的姜晴啊!
是他穿过一个又一个,想要补偿的姜晴啊。
他竟然……
竟然说,没有什么遗憾。
莫叔同轻揉了下莫初凡的头发,莫初凡一甩头躲开。
莫叔同也不在意,他笑笑收回手,说道:
“经历了这么多,我就看明白了很多事情,就像我的执着一样,其实一点意思也没有……你听我说完。”
莫叔同看着莫初凡想要说话,忙说道。
莫初凡看着莫叔同,看着他的眼睛,轻笑了一声,点头道:“好,你说完。”
对于莫叔同,她比对待任何人,都会有耐心的。
莫叔同伴着她走过了一个又一个世界里,她的脆弱她的无辜,她的想不开……
他都陪着她。
虽然很多时候,他并不劝说她,但是莫初凡却能感觉到莫叔同的体贴,她对于莫叔同是很感激的。
她比较习惯,莫叔同的相处。
习惯莫叔同的不劝说。
莫初凡很多时候,要的并不是什么大道理,也不是什么劝说,她什么都知道,她只是一时的情迷而已。
过了那个坎,她就自己想通了。
而莫叔同从来不对她的一切,指手划脚,他做得最多的就是陪伴着她,说得最多的也是,让她做自己。
这一切,她都记在心里。
所以,对于莫叔同,她也希望她能给予对方最好的回报,这个回报,却不想是她的自以为是,也不想是,他的委曲求全。
她想听他真实的心声。
而不是敷衍的话。
莫叔同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初凡,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就是,每个时期的想法,就会有不一样。”
莫初凡点头。
当然有。
随着年纪的增长,随着阅历的增加,她的想法就会发生变化。
以前很多感觉过不去的坎,现在看来,也不过就那么回事。
莫叔同道:“我就是这样,我一直以为,她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重要到,我可以为了她奉上我的一切,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我却发现……”
看着莫初凡望过来的眼神,莫叔同顿了一下,说道:
“我不是凉薄之人,我就是夸张了一下说法。”
莫初凡轻哼一声道:“那你这也太夸张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她对你根本就不值一提。”
莫叔同又去揉莫初凡的头发:
“胡说什么啊!”
莫初凡翻着眼睛看向莫叔同的手道:“我是胡说吗,你突然间这样子,我还以为你情变了呢。”
“又胡说。”
莫叔同轻弹了一下额头,收了笑容,叹道,
“我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心情,之前感觉是自己的不对,造成了这一切,现在想来,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我对她的‘负心’,也不是我的错……”
莫初凡听到莫叔同如此说,也觉得很是奇怪。
之前的时候,就是最初,她听到莫叔同说的时候,就觉得有些奇怪,因为她的世界里,不管男女,渣得真是太多了,渣得种类也是五花八门,莫叔同的这个,根本就不算事儿。
可是这个连事儿都不算的,竟然让他胎没有投成,差点灰飞烟灭。
这说出去怎么也不让人信服的。
“然后呢?”
“然后啊,我就想,我是不是被套路了,或者,我被谁算计了……我与她的感情,本就不重,又是乱世,我们又没有结婚,怎么就到了那步了呢……”
这样看来,确实奇怪。
莫初凡道:“那你有什么线索苗头没有?”
莫叔同摇头:“这我哪里会有啊……若是有的话,也应该是你有……武举之后应该就是皇帝举行的大宴宾客,到时候,她会出席,你看看,她的面盯有什么不同。”
面相。
莫初凡找到一处水渍处,看了看了自己的脸。
这一看这下,她自己都惊着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没有来得及看镜子,现在看到水里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