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
胡守望皱眉道:“谁让她离婚了?”
“那不就是了?”他妻子潘少华道,“不让她离婚,就不要把事情做绝了,小吴找过来给个台阶,我们就下吧,别再惹事。”
胡守望眉头皱了又皱,最后叹息了一声。
潘少华看到了,也叹了一声说道:
“那是我生下来的,我能不知道心疼吗,可是这个是她自己选的,当初,她非要嫁给他,咱们不同意,她就偷偷地跟人住在一起,不声不响地给人生了孩子……
我们能怎么办?
现在她已经与他有两个儿子了,咱们还能让她离婚吗?离婚了,儿子,她是要还是不要,要的话,谁养?
你现在又不比以前,咱们的日子还不知道会成什么样子,怎么可能还有工夫再接纳一个人……”
说到这里,潘少华猛地一顿,她看着胡守望说道:
“刚刚,小吴是不是说,正玲辞职了?”
胡守望一滞,目瞪口呆地看着潘少华。
潘少华急道:“别愣了,赶紧给她打电话……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有主意啊?”
胡守望忙给胡正玲打电话,电话响了一会儿被接了起来,胡守望刚喊了“正玲”两个字,就被潘少华道:“我和她说。”
胡守望看了潘少华一眼,把手机给了潘少华。
在他的生意失败后,潘少华主内又主外,他已经习惯性的弱化息的存在。
“正玲,你是怎么想的,不就是与小吴发生了几句口角吗,你怎么还辞职了?你辞职了孩子怎么办?两个孩子呢,你是不养了还是怎么着……”
……
莫初凡听着电话那边不停歇的声音,把手机放在了一边,她扬眉示意莫叔同听。
莫叔同白了莫初凡一眼。
莫初凡笑笑,在电话那边那人说累的时候,见缝插针地说道:
“孩子怎么想,是吴家的事情,既然姓了吴,他们家就该操这个心,哪里轮到咱们姓胡的操心。”
可能是因为莫初凡自己父母的不称职,对于亲情来说,莫初凡从来不奢望,她在各个世界里时,会对称职的父母友好,而对于不称职的……
会直接回怼。
就如同对潘少华一样。
在莫初凡看来,若是没有潘少华这个自以为是的母亲,胡正玲可能还到了那地步。
莫初凡记得,在胡正玲最绝望的时候,胡正玲的那个朋友,就是被吴鹏飞理直气壮地说,对方没有工作,为什么不来照顾他的孩子的人,劝胡正玲离婚。
那个朋友是真心的对待胡正玲的。
只是,胡正玲更偏向于潘少华的话。
潘少华说,女人,生来就是受苦的,哪里有不受苦的?
说女人不是受这个苦就是受那个苦,人的一生就没有一直顺畅的。
又说了胡守望的生意,说了胡家的情况,说,一家人连饭都吃不上了。
潘少华还说了以前她受的苦。
说当初她嫁于胡守望,因为第一胎生的是女儿,刚生下来胡守望的娘就转身走了,还带走了胡守望,让她一个人呆在医院里。
她身体不好,也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林林总总的,潘少华向胡正玲传输了一个思想,就是女人就是要受苦的,不受苦的女人,就不是女人。
胡正玲从小本就被潘少华思想影响控制,再在她的一再洗脑下,自然就认为自己为孩子吃苦,忍辱负重,是很光荣伟大的事情。
她不离婚了。
实在过不下去,就分居了。
那一次,也就是唯一的一次,胡正玲有反抗的心,就这么被压了下去。
莫初凡的话让电话那边突然静了下来。
莫初凡知道是为什么。
胡正玲一贯的都是温柔的柔顺的贤惠的,所有的人都把她的这一切当成理所当然,认为她从生下来就是这样。
可是,谁又是生下来就是懂事的呢。
潘少华她过的不好,所以要求女儿也要过的不好,这种逻辑,莫初凡实在是不认同。
不待潘少华反应过来,莫初凡又道:
“好了,担心也应该是吴家的人担心,你说你一个姓潘的,担心什么?你说是吧,妈妈。”
莫初凡发出一阵地轻笑。
笑着就挂了电话。
挂完后抬头看到莫叔同目瞪口呆的脸,莫初凡笑容一收,横了他一眼道:“干什么啊,没见过美女啊。”
莫叔同认真地看了看莫初凡,拿起镜子道:
“来来,自己看看,这美女是怎么变脸的。”
怎么了?
莫初凡疑惑地对着镜子看过去,这一看,她也呆住了。
这张脸,实在是太憔悴了。
脸就像是枯树皮一样,当她做出假笑,再猛收了的表情……
简直就是鬼故事。
莫初凡一把盖上镜子。
莫叔同道:“你从来到这里,好像还没有照过镜子吧。”
她照那个做什么?
莫初凡突然发现,她在幼姜的世界里,因为地位不同,一直有人服侍,特别是最后,她被人奉为神,她的所有事情根本就不用她自己操心,就有人打理得清清楚楚……
回到现代的那段时间,她一心的造房子,也没有注意过个人形象……
习惯真是一个可怕的东西。
她还说要做一个普通人呢,转眼间连普通人的基本生活都快忘记了。
不过。
莫初凡再抬镜子扶起来,仔细地看着镜子里的脸,手轻轻地摸了上去:
“这张脸也太糙了一点吧?”
莫叔同点头:“这是你穿的几个世界里,最糙的一张脸。”
就连特殊年代的脸,也比现在这张脸要好。
莫初凡深以为然地点头。
她是真的想到胡正玲的脸会这么的糙,她完全想不到这张脸,与莫叔同给她的那张,在读书时笑颜如花透着知性的脸。
这简直就是两个人!
莫初凡道:“你说,生活都成这样子了,她还不离婚,还抱着这样子很伟大……这是怎么想的啊?”
“还能怎么想,不就是很伟大吗?”
莫叔同嘲讽道。
有一种人,心里也不是不清楚这样的生活是畸形的,可是他们没有改变的勇气,就自我洗脑。
母爱是伟大的,她是为了母爱付出。
她是为了孩子。
可是。
谁愿意你伟大啊!
莫叔同问道:“看了这张脸,你有没有改变想法,比如,离婚?”
“没有!”
莫初凡回答得毫不犹豫,她看着莫叔同眼神坚定,
“我甚至更加坚定了我不离婚的决心。”
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子磋磨成了这样子就完了,她放过他,让他再去找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让他再组成一个幸福的家庭?
想的美!
这么多年的青春呢?
从大学就开始的投资付出呢?
不拿回来,不磋磨死对方,怎么解她心头的郁气。
莫叔同看着莫初凡眼中的变化,嘴角轻轻地上扬。
经历了这么多的世界,莫初凡整个人,整个想法,肯定发生着变化的。
她经历了一次又一次的分别,经历了感情一次又一次的割舍,他担心她会受不了。
莫初凡已经很久没有毫无顾忌地大笑了。
她虽然不是说如同机械人一样,但是情绪却越来越少了,她就如同一个上了发条的时钟,总是做事情再做事情。
纯粹的享受,或者按照自己的想法放任,没有了。
像回到现代盖房子。
还是她最初的时候的想法。
他还记得,那时她说,她在别的世界里住得习惯了,不习惯高楼,所以,她就去找了。
可是。
自此后,他就再没有听过她有什么想法了。
现在。
她能有想法,不管是赌气也好,报复也好,他都愿意她去做。
她又不会做犯法的事情……
纵是犯了,对于人渣来说,又能怎么样?
莫叔同是一个很护短的人,他与莫初凡在一起,两个人一起经历了一个又一个世界,他看着莫初凡慢慢地成长,慢慢地从阴影里走出来了,他比任何人都欢喜。
他自然不希望莫初凡再次变得沉默。
这些渣子若是能让莫初凡有所改变,他愿意让他们走得利落一点。
……
另外一边,潘少华先是被莫初凡怼得无话可说,后又被莫初凡给挂了电话,潘少华怒气就上来了。
她把电话扔给胡守望,气道:
“你女儿长本事了啊,竟然都挂我的电话了,还说什么,我一个姓潘的操人家吴家的心做什么……你听听,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胡守望一言不发。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强势的人。
他从小,母亲强势,在母亲与妻子发生矛盾的时候,他并没有选择,只是母亲比妻子强势,看上去像是他站在了母亲那一边。
等到母亲去世,妻子一天比一天强势,他自然也就成了被压制的那一方。
其实,胡守望觉得胡正玲说得没有错。
他们对于吴家来说,就是外人,吴家又打了胡正玲,他们再帮着吴家……
可是这话胡守望却是知道自己不能说出口的,因为以往每每有不同的意见,潘少红都会说以往,说得多了,胡守望也就不愿意再与她起争执。
这是很多家庭一种普遍的模式。
不是你压倒我,就是我压倒你。
不管正确不正确。
而被压的那一方,在这个过程中,或者在压制的那一方没有之后,就会放飞自我,像是把多年的压抑都宣泄出来一样。
潘少华就有些这样的心理。
而孩子。
往往是这其中他们博奕的工具。
就像胡正玲。
胡守望其实还是想要帮助胡正玲的,但是潘少华一番话下来,他就妥协了。
潘少华发了一顿火后,又对胡守望说道:
“不行,我一定要再打电话说说她。”
胡守望皱了皱眉,什么也没有说。
……
当莫初凡看到电话上的妈妈时,她不觉就笑了一下。
潘少华,让她想起了她在现代的母亲。
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自以为是,一样的,说着为你好,其实都是推你下深渊的。
莫初凡接起,率先开口:
“妈妈,又怎么了?你说你操人家老吴家的心做什么?我可是你的亲生女儿,你都不管我,你操心那个吴鹏飞做什么?
你这么为吴鹏飞用心,吴鹏飞知道吗?他承你的情吗?为了他,你连女儿都不要了,他知道吗?
妈妈,再怎么说,吴鹏飞对你来说也是一个外男,你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一个外男好,我爸爸知道吗?”
潘少华被莫初凡说得一愣一愣的,当听到电话再次被挂断后,潘少华的脸都红了。
她用力地把手机放在了桌子上,怒道:
“她是想做什么?我是为她好,她一再地挂我电话是什么意思?送她读书,就学了这个?”
操心外男!
这就是她身为读书人说出的话?
潘少华气得胸口疼。
胡守望看着潘少华眉头皱在了一团。
刚刚的话,他也听到了,他不但听到了,还觉得胡正玲说得特别的有道理。
本来就是嘛。
若是没有胡正玲,潘少华与吴鹏飞不就是陌生的男与女的关系吗?
她这么的操心一个外男,是几个意思?
“行了!”
看到潘少华又摸手机,胡守望喝道。
他为数不多的反抗之心,被莫初凡挑了起来。
潘少华错愕地看向胡守望。
这么多年。
自从她嫁给他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吼过她,就是那几年,他娘活着,他娘让他怎么样,他也从来没有过。
现在。
却在吼她。
潘少华一时脑袋反应不过来。
胡守望吼了第一句话,胆子也大了一些,能把生意做得那么大,虽然有祖产的原因,但是,他也是有一点能耐的。
胡守望道:
“正玲说得有错吗?你口口声声说为她好,可是现在姓吴的都打她了,你却还在帮姓吴的,一直在埋怨正玲……”
“她的日子还是要过的!”
缓过来的潘少华反驳道,
“行!你现在有志气,你去让你女儿与他离婚,找人再把他打一顿……那又怎么样,你是出了一时这气了,正玲呢?她不还是在吴家吗?不是一样的要过日子吗?你今天出气了,人家可能让你的女儿,一辈子不开心。”
胡守望道:
“是姓吴的动了手,是他先不想过的,怎么,他动了手,还有理了?还要让正玲认错?”
“家务事哪里有什么对错,不都是为了过日子吗?”
潘少华说道,
“你若是这样说的话,当初,你们家是怎么对我的,我生正玲的时候,你们连个人都没有……不都是我一个人照顾的吗?
按照你所说的,当时我也与你强势,到头来怎么样?你们家不稀罕女儿,我与你离婚?带着女儿离开?”
胡守望听到潘少华再次提起以往,他抿了抿唇,眉目间闪了又闪,终是说道:
“我娘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还一再的提,提这些有意思吗……”
“怎么没意思?当初她是怎么对我的,你又是怎么对我的,我受了这么多的苦,还不能说吗?”
潘少华怒气更甚。
说起来以往,她就是一肚子的委屈,她就是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的。
胡守望看了看潘少华的样子,抿住嘴离开了。
他也有些生气,或者说,他已经对潘少华无语了,他对于这种生活,麻木了。
他不想要再争来争去。
已经这么大年纪了,说句不好听的,说不得哪一天就走了,再争,有什么意思吗?
这时,胡守望的脑子里再无其他。
儿子,女儿,都已经不存了。
他已经这样子,也就没有心情再去管其他的。
潘少华看到胡守望离开,为自己的再一次胜利,心里隐隐有些快感。
她看了看手机,又拿起来给胡正玲拨了过去。
……
莫初凡看着再一次亮起的屏幕,不由得扬了下眉头,她对莫叔同说道:
“你说,到底是什么样的家长,会这样的要求女儿受苦,说是为了女儿好,你们那时候会吗?”
莫叔同想了想,摇头:
“应该是不会的……我们那时候与这时候的观念不一样,女儿是做为联姻存在的,若是对方对女儿不好,家里是会上门讨公道的……”
莫叔同这样一说,莫初凡突然就想到了之前,对她来说,应该是很早以前了吧。
那时候,她才刚刚毕业,而弟弟已经结婚。
弟妹自私着闹腾,吉秀梅对莫初凡诉苦,莫初凡说,她回去。
吉秀梅马上把莫初凡训了一顿。
说。
她一个女儿家回来做什么,能做什么事儿,将来她还要靠着娘家为她撑腰呢,现在得罪了对方,有什么好的……
就差不多是这样的话。
让莫初凡一愣一愣的。
她就不懂了,她是为了自己的妈妈,怎么到自己妈妈那里,她是做了天大的错事呢。
现在听到莫叔同说。
莫初凡不由得又提了起来。
莫叔同道:
“有点那类的性质,不过,既然是联姻,都是利益相关的,并不是说,由哪一个人决定……就拿你刚刚说的,你妈妈的话,若是女的联姻而来,那就是两个家族的结合。
娘家不为你出头,绝对不是由弟妹一个人说了算的,虽然说处得好的话有好处,但是若是处不好,也没有必要去巴结勉强。
若真的因为你弟妹而娘家不管,那么,这一家人也就完了,没有人会看起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