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修尔和安妮交谈的时间有些长，当他从训练场走出来时，一眼便看到金雀——她站在训练场对面的树下，微微仰着头，露出一段苍白的脖颈。

这一年来，修尔长高了不少，但她却仍旧保持着一年前的样子。

一年是看不出什么不一样的。

但——

若是作为"西丽丝"呢？

——

金雀不喜欢站在这种地方——人来人往——几乎第一眼就可以注意到她的所在。

很久以前是出于不敢，而现今是不愿。

若不是为了...

她微微蹙眉，放在口袋里的手，缓缓收紧，又慢慢松开。

"特蕾莎。"直到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她转过头，看着那位被阳光笼罩的少年——他永远被光芒照耀，一如既往。

"...嗯。"她被这光芒晃得有些眼晕，眨了眨眼睛，才说道。

但回过神时，手已经被牵起——修尔对此已经极为熟悉。金雀微微一怔，并没有说什么地，任由着他拉着。

一路上两人并没有说什么。

没有提起各自刚刚都去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并非出自不信任，反倒是因为有些微妙的信任感。

甚至也没有说起现在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两道影子，一长一短，在河边拖出。

"我相信特蕾莎。"走着走着，修尔忽然说道——似乎没有特指什么事情，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开口。

金雀一愣，转而明白过来什么。

大概说的是琼的事情。

相信她不会做出那种事情——

"修尔。"金雀微微一顿，停了下来——修尔闻言也停了下来，转头，望着她，神情专注。

金雀站在河边，微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让她的视线之前被几缕细碎的金色所遮挡，使得眼神变得不怎么真切。

"我并不如你想象得那么光明。"她的声音轻缓，隐隐透着一股沉重，"这世间中的一切，从不如你想象的那样善恶分明。"

"我知道。"修尔含笑地点头，语气里隐隐有些郑重，又有些许固执。

金雀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会保护你的。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修尔又说道。

"没那种必要。"金雀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那会对你不利，太过冒险。"

"可我知道我不可能置你于不顾。"修尔的手微微用力，"不管到底发生过什么，我都相信你——"

风又一次吹来，这次的风有些强，整个将金雀披散的发吹得纷飞，令她的视线中，修尔被一抹若隐若现的金色所遮挡。

那是她不曾想过的事情。

【②】

咚咚。

敲门却没有回应——莫里格抬头，在这光线不太充足的走廊中看了看那扇深棕色的门。

门旁的牌子上，没有写东西——金属牌子上涂了一层不知名的漆，折射出有些钝重的光。

他收回视线，苍白修长的手，缓缓推门。

一声"吱呀"的轻响，他走进了房间里。

其实还是有人的——一个人趴在桌子上，估计因为疲劳过度而睡着了。

莫里格看了她一眼，视线继而落到了她趴着的东西上。

还有很多的报纸。

柯丽在干什么？

莫里格往常不屑于关注其他人的八卦，哪怕是特蒂娜的——得知她的某些事情后，他问也没有问过一句多余的话。

当然也没有和她说过什么其他的话。

大概是已经凉了。

——

《联合城市·温格——圣菲斯遇袭始末》

《贵族联盟异动——叛徒情况报道》

《西丽丝·圣菲斯——她所参与的那些事》

《供给端导论简述——她到底是在创造希望，抑或是制造绝望？》

...

不是《安立蒙八卦小报》，而是一些...过去引起轰动的报纸。

几乎集中于对西丽丝·圣菲斯的报道——为什么不是十七年前发生在温格的事情？因为那是西丽丝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完整出现在公众面前的事件。

十七年前...莫里格那时候刚出生没有多久，对这件事毫无印象。

但是——那件事情的热度一直保持到自己有思考能力的时候。

贵族联盟中的叛徒。

西丽丝·圣菲斯——

她比首位奇迹圣菲斯还要神秘，因为在成为圣菲斯之后，几乎销声匿迹，她的供给端理论，对于过去的传统是毁灭性的，因而一开始遭致贵族们的不满和围攻。

对于一位圣菲斯的围攻——在她身上，几乎大陆上的第一次。

那段时间，大陆上几乎没有对她的正面评价。

甚至有人说，她会带来灾难——因为已经有"例子"证明，灾难是有可能来自于一位圣菲斯的——而和"他"一样，有一个身份的西丽丝，被视为下一个制造事端的源头。

这些负面消息是怎么消失的？

温格事件——贵族联盟中的叛徒，狠狠地给了那些自诩正义的贵族们一巴掌——甚至有一些人，以那背叛的贵族想要刺杀琉克·圣菲斯和他女儿的行为，影射贵族联盟对西丽丝的围攻。

于是他们对西丽丝的反对顷刻消失，甚至连一直保持沉默的琉克·圣菲斯也公开支持西丽丝·圣菲斯。

后者出于感激，前者自然是自保的行为。

但是，发生了那么复杂的，天旋地转的改变，西丽丝最终还是消失在了人们的视线中。

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直到有个名为特蕾莎的，自称是她女儿的人出现了。

贵族联盟当然不会放过调查特蕾莎的机会——他们至少得知道西丽丝对贵族联盟的态度。

可这一切...

应该是被中转之所拦下了。

还不只是中转之所，准确来说，或许是被圣菲斯们拦下了。

仅仅因为她是西丽丝的女儿？

莫里格不相信这种话。

他静静地看着这些报纸，心中有所感觉——柯丽，应该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不然她也不会如此，夜以继日地做这些调查。

莫里格忽然挑眉，因为柯丽睡得迷迷糊糊的，手动了动，露出了一张纸。

纸上的内容，莫里格没有全看到。

除了一个等式。

莫里格的神情很少会变得如此——似乎是惊讶，又似乎是早已经猜到。

他不动声色，魔法将柯丽的手抬起，那张纸也缓缓地落在了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