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记忆中,有这样的一个地方。
被青翠填满——它被称作是宝石,能够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被她的家人、朋友...称作最美的地方。
却是她最不喜欢的地方。
——
琼清楚得很,自己从小就是一个"缺陷者"——她根本无法维持长时间的运动,有时候只跑一小段距离便会气喘吁吁——没有属于自己种族的天赋,天赋反而变成了弱势,所有人在草原上飞奔,犹如带着风时,自己只能在一旁看着。
这便算了——她本就不喜欢那些。
但与之相伴的东西才最致命——如毒一般的冷嘲热讽,苛责与藐视。
"琼——你还真是弱。"
"什么啊,才跑了这么点就这样了。"
"你脸怎么那么红,哈哈哈。"
"你这个样子,让我们怎么放心。"
太多了,她以前会因为羞愧而脸红,不敢面对,而之后——习惯了,早就习惯了。
她远离其他人,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尽力地避开一切。
直到独自一人来自安立蒙学院。
——但进入这个学院的前提是,她要加入战斗部。加入这个符合她种族的学部——"自由"的空气没有让她变得轻松和快乐,她反而变得更加小心翼翼,生怕被人看到她的缺陷。
训练时,她故意在最后,无限的拖延。
战斗部的考试虽然看起来严格,可期中与团队有关,期末的测试是看似严格,但有足够的宽限程度——对于一年级而言。
相安无事的一年,她其实过得小心而慌张,第二年,则让她遇到了,几乎可以毁掉她的打击。
...
运动会——
她本不想参加长跑比赛,可那些并不知道自己情况的同学...
"琼,你可是羚羊族啊?你不跑谁跑呢。"
"去嘛去嘛。"
"别吧,你不去我们可就没希望了。"
你们知道什么——琼在心里对他们的意见感到不满,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种族给他们带来了那么多的误会。
可...
他们至少不会像在家里一样——所有人冷眼待她,讽刺她,嘲笑她?
因此她脑子一热,做了被她视为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
她果然落在了最后,甚至在距离终点还有极长的一段距离时,脸色通红,觉得脑子充血,怎么都跑不动了——
"她怎么了?"
"看起来很不好的样子..."
"诶..."
耳边只有嗡嗡的声音,可在她看来有些锐利的内容却仍旧刺入耳中,让她灌铅一样的脚一晃——摔倒时,她觉得,大概一切都完了。
可那时——却有一道阴影落下——却不灰暗,反而带来了阳光。
"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他那么说着。
【②】
琼记得,当初的修尔,也是如此的模样——静静地在阳光下微笑,身上洋溢着暖洋洋的气息,令人觉得温暖,能够消除一切的痛苦和难过。
而他现在说,他还记得她。
"我..."琼站在他对面,欲言又止。
修尔依旧没有说话。
——
她是一个没有什么名气的人,在那一场摔倒后,人们虽然不敢相信,却又不太敢对她报以什么期待了。
她当然知道修尔,那是整个年级,整个战斗部,甚至全校最有名的少年——
她心心念念着这个人,让她重新站起来,让她暂时忘记痛苦和不堪,坚持着走到终点的人——
直到那关于金雀的消息传出来时。
——
那一刻闪烁而过的回忆,以及修尔这种仿佛默许的姿态,令琼鼓起了勇气:"我...我现在可以和你站在一根起跑线上,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到达终点——你知道的,我可以做到的。"
她一直在向他证明。
【③】
"不可能的。"乔丽娜听完阿克塔的话,径直说道。
阿克塔刚才,在和她说——那位琼去年的事情。
"诶?她还挺努力的诶。"阿克塔一怔,忍不住说道。
"努力?她努力了什么?努力找到捷径吗?"乔丽娜挑了挑眉,语气变得随意而冷淡,"这样的先天性问题,就是比普通人的能力还要差一些,一年就能够达到这种程度——是不可能的。"
"或许..."阿克塔还想向琼辩解。
乔丽娜却有些失去耐心了:"如果一个天赋极差的人,拼了命只花一年,哪怕是拼了命——那也说明那根本不是天赋差,只是判断失误。阿克塔,你不觉得不公平吗——你用正当的途径努力,但还是有不及格的风险,而她的天赋如此差,却能够在一年达到和修尔一样的水平。"
阿克塔一怔。
"有些人,穷尽一辈子都无法用拼命挽回自己无法获得的东西,不管是天赋还是曾经有的。"乔丽娜语气渐渐加重,"她这根本不是努力。"
这根本...
乔丽娜想起来,那个晚上和金雀一起到训练场看到的琼。
那个或许才是真正的她,哪怕在夜里努力,也跑不动几步,成绩平平,甚至让人觉得乏味。
"她根本,就是在作弊。"
【④】
琼努力让自己镇定地看着修尔,希望得到他的一些回应。
一直以来——他都是温和的。
"停手吧。"然而,修尔道。
她一愣,呆滞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在...说什么?
"趁运动会还没开始,停手吧,琼。"修尔眼中的笑意渐渐收敛,一双金色的眼睛,像是太阳般能够带来温暖的眼睛,当它失去暖意时,便是只有威严的,高高在上的。
这样的眼神让人心生胆怯,让琼禁不住地后退一步。
"你并非依靠着自己的力量。"修尔慢慢道,"那样毫无意义。"
"怎么会——那不会毫无意义!"琼咬了咬牙,下意识反驳。
她付出了那么大的代价,怎么会毫无意义?
"我不知道你用什么办法做到这一步,但是那些代价会毁了你。"修尔继续说道,"而且,你在破坏秩序。"
破坏秩序——这四个字从修尔口中出现时,隐隐地,已经带着严厉的意味了。
并非苛责,也并非讽刺,仅仅是在陈述事实般的,冰冷。
让她感觉被数千双眼睛盯着,凉意从脚底蔓延到心里。
"你不可能一直如此。"修尔又道,"收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