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所在的这个驿站,已经是很长时间没有人运营。
晚上如果来到这种驿站,真的就有一种鬼屋的感觉。
二楼铺子内,地板早就潮湿发霉,角落还能看见有之前人留下来的一些战斗痕迹。
靠在门框的旁边,感受着周遭空气的阴沉寒冷,美女大姐姐宋映寒首先开口。
她询问道:“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占据他身躯的?”
问完之后,宋映寒看了一眼尉迟。
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又立刻补充了一句。
“你可以相信我,我是观星台天都司的大天宋映寒。”
“我会给你一种公正的处理,你将实际的情况全部如实告诉我即可。”
“你放心,即便真的有人在背后控制着你,我也会让他受到应有的制裁。”
尉迟听的抠眉,眼神都低下来。
映寒大姐姐还是天真啊,这个时候还真的以为能够给予别人公正的判断?
对方能够活着过来通过这妖疫的检测,这就已经是证明了陈未然和袁天罡两个人完全控制了他。
不然荀誉哪怕有一点点反水的机会,他都活不过今天。
“想要从荀誉的口中找到陈未然和袁天罡的证据,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他不会成为所谓的证人。”
尉迟低头看着地面上的小水洼。
小水洼是屋外小雨落下来的,通过小水洼能够看见一层倒影,盯着倒影打发着自己的时间。
荀誉的回答则是和尉迟所想的一模一样。
他眯着眼睛胖嘟嘟的身躯坐在靠着窗户的角落,摇头挤着笑容说道:
“事情没有宋大人想的这么复杂。”
“当年的荀誉在野外寻求突破,突破不成功,一时间内气血大受损伤。”
“我们当时一整个族群便立刻对他发起了攻击,最后只有我活下来,成功控制了他。”
他说完之后看了一眼尉迟,发现尉迟正在低头看着小水洼,悠闲自得。
心底忽的出现了很多的羡慕,何时自己也能这样悠闲?
而现在终于可以解脱了吗?
宋映寒的面颊上有面具,没有人知道她现在的脸色是什么样子。
思索了一会儿,语气带着一些难以置信,她的追问则是瞬间到来:“事情就这么简单吗?”
“是的,就这么简单。”荀誉给出了肯定回答。
宋映寒暂时哑然。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少年。
尉迟黑衣静静站着,还是低着头继续看地面的样子,完全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
他就不管事情了吗……宋映寒沉默了一会,问道:“行!”
“第二个问题!”
“这么多年来,你是怎么避免被显妖大阵发现的。”
你尉迟不帮忙,我宋映寒也是可以将事情询问出来的。
哼!
然鹅根本不行。
“很简单,我花费了一段时间学习假笑。”
“随后去找斩妖司的袁天罡就行了。”
“我努力让他和我的关系好一些,他不会发现我是妖物的。”
荀誉就像是说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事情一样。
呵呵,这种说法你说出来之后,你自己相信吗?
宋映寒无奈的追问道:“他难道没有发现一点点的异样?”
“妖物在相处中应该是很容易被发现的。”
她还在努力。
结果荀誉冷不丁的怼了一句:“那你发现我了吗?”
宋映寒忽的沉默。
荀誉依旧是拱火的样子。
“我说的没错吧?”
“是吧?”
“如果不是尉迟,你发现我了吗?”
三连询问直接到来。
还不够。
荀誉就是不喜欢看见宋映寒那种冷漠询问的模样,好像这世道除了事实外,就不用关心其他?
“如果不是一些线索的证据直接对准了我,有人能够发现我?”
“我的伪装是天衣无缝的。”
“我不得罪人,我也不出去找事。”
“你之所以能这样趾高气昂的询问我,不是因为你有能耐。”
“是因为你的运气好罢,尊敬的观星台天都司的大天宋映寒。”
荀誉的语速很快,前前后后十多个问题,不过就是一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全都丢出来了。
宋映寒娇柔的身躯往后退了一步。
她的目光更是直接看着尉迟。
她希望从尉迟这边得到一些帮忙,尉迟则是忙着看着水洼中的倒影,看着自己倒影中的脸。
感受到尉迟没有说话的意思,宋映寒面具后的脸色有些不痛快。
“他这个家伙……真的……真的不帮忙的吗?”
“我们之间的信任去哪里了?”
尉迟则是感受到了什么。
他瞬间抬头,眼神坚定的传达了一个想法:映寒加油,你是最棒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摇旗呐喊?!
结果宋映寒还没有开始表演,荀誉积蓄的怒气已经是发泄了出来。
他冷笑连连,语气充满了质问:
“所以这就不是我的错误,是你们四大机构全部人的错误而已!”
“你也不要指望着这个时候我能够帮助你扯下来袁天罡的遮羞布!”
“不要说他有没有这种遮羞布,你们全体官员,就没有几个人有这种东西。”
“可笑你这个时候还摆出来一副济世活佛的模样,装什么装呢?”
“你知道怎么害人吗?你知道怎么避免害人吗?你知道害人的心理吗?”
“你知道我们妖物的一些事情么?”
“空有一身修为,老老实实的成为门派中人就算,站在高处,你看能看得见低处?”
“简直滑稽可笑。”
荀誉说完,眯着眼睛,他摆出来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然后宋映寒大姐姐被点燃了。
怒火嗖的一下就窜出来了。
尉迟看见了如同火苗一样的灵气涌动,简直就像是开了第二形态的BOSS一样。
“我想要帮你,你却如此对我?!”宋映寒被气的不行。
“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你的阅历比不过一只老鼠。”荀誉冷笑。
“你再说遍?”
“你耳朵有问题?”
“你!”
尉迟见状赶忙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挡在了荀誉和她之间:“映寒,你随我来。”
“他骂我啊!”宋映寒看着尉迟。
“乖……”尉迟笑着,他眼神示意了一下荀誉,“此地等我。”
荀誉没有作答,算是默认。
……
拽着宋映寒细腻的手掌,两个人来到了屋子外面的走廊处。
四处窜风的走廊中,宋映寒霍然摘下来自己的面具。
“看着我的脸。”
宋映寒憋屈的说道:“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生气了。”尉迟看着对方。
宋映寒生气的样子也真的好看。
这气鼓鼓的,御姐之美,还带着一些小小的埋怨,愠怒的很,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的样子。
憋屈且为难。
真想要咬一口!
“你还好意思说,你刚刚为什么不帮我说两句话?”
“你在背后的时候,不是能够有很多想法的吗?”
“现在不说啦?”
浅褐色的眸子带着很不服气的样子,雍容大雅的脸颊还能看见有一些雨雾。
“我其实不好说什么的。”
“在荀誉的眼中,你是四大机构的人。”
“你指望着一个被坑害的妖物,这个时候还来帮助四大机构的人吗?”
尉迟笑着。
事情就和尉迟说的一样,宋映寒的身份就是四大机构的人,那么面对被坑的荀誉,她先天理亏。
荀誉这已经是比较克制,换做他是荀誉的身份,此时怕是要连宋映寒的族谱都翻出来了。
临死之前还不骂骂咧咧两句,来个痛快?
双臂丝滑的垂落在身侧,细腻的白色裙摆晃动了一番,宋映寒这就有些泄气了。
又不能理解的反问道:
“我不能明白,我的身份为何不行的?难道身份真的很重要吗?”
“我明显就是想要帮助他报仇的,他难道不想要我帮助他报仇吗?”
“起码他如果站出来帮助我证明袁天罡是一个有问题的人,那么袁天罡肯定是跑不掉的。”
“他袁天罡就要被诛九族,连带着陈未然会一起全军覆没的!”
身份的确很重要啊,尉迟没敢说出来,只是心中想了想。
同时他默默的瞅了一眼宋映寒。
映寒还是耿直啊,这个时候还在想办法将荀誉朝着袁天罡的身上拽?
就是为了让荀誉拽着袁天罡下水?
估摸着宋映寒觉得能够将袁天罡和陈未然拽下水,这就可以让原本的荀誉安宁了吗?
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哎。
“江舟城想要天翻地覆,亦或是整个天下想要天翻地覆重新改变。”
“仅仅只是杀了一个袁天罡是不够的。”
“杀的人太少。”
“至于权倾朝野,是需要时间的。”
尉迟脑海中淡定的想着。
转而对着生闷气的宋映寒说了一句:“映寒,你能让我和他聊聊吗?”
“可以,但你不怕他杀了你?”宋映寒疑惑,尉迟竟然会这样突然说。
“犯不着,他是一个体面人。”尉迟笑着。
宋映寒思索一番,点头同意:“那你小心,我不一定能关键时候冲出来的。”
这意思就是你尉迟小心点,别歇菜了。
尉迟笑着摸了摸她细腻的手背:“无妨,我去试试看吧。”
“好。”
宋映寒重新戴上了面具,掩饰面颊上红晕,暗忖这个坏蛋这个时候还揩油!
……
此时房间内就只有尉迟和荀誉两个人了。
尉迟推开了窗户,感受着迎面吹来的风,随后坐在了距离荀誉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靠在墙壁上,扭头看着这个大胖纸。
直接开口:“你把我往后的妻子数落了一顿。”
“赔钱。”
“?”
干咳一声,瞪着眼睛看着尉迟,荀誉额头爬了一层黑线。
“这宋映寒什么时候变成你往后的妻子了,你们这八字还没有一撇了吧?”
“那可不一定的。”尉迟看着对方的无语,转而轻松的问道,“怎么称呼?”
“荀誉。”荀誉回答。
“你的本姓还是荀誉?你们妖物没有自己的名字吗?”尉迟挺疑惑的,坐在那里很端正。
“妖物有自己的名字啊,不过真的要说起来啊。”
“这就要从很久很久之前开始说起。”
“说来话长……”
荀誉的视线逐渐的拉远,一段关于自己的漫长回忆就要徐徐展开。
“好好好,那就不用说了。”
尉迟伸手阻止。
他强行避免进入到回忆杀中。
荀誉一撇头,大胖子很生气的时候,他笑着说道:
“我暂时以荀誉的身份来称呼你吧。”
“我也不想要了解你太多私人的事情,否则要是真的成为朋友,我还不忍心杀你。”
“那就麻烦了。”
荀誉非但没生气,反而被尉迟说的安逸了很多:“我自然也没有与你们凡人成为朋友的想法。”
“不过我看得出来你和他们不同。”
“你知道吗?”
“我能看见你天灵盖的红雾。”
“你可不是一个善茬。”
荀誉说道。
“红雾?”尉迟诧异。
“是的,红雾,不过你知道生命吗?”荀誉没有直接回答,则是反问。
“生是身体,命是灵魂。有生无命,或是花草。有生有命才是凡人亦或是妖物?”尉迟猜测。
“是的,即便很多人的命格藏匿很深,都是内敛的,但有些人的命格则是对外。”
“与你而言,我能瞧见你的命格。”
“天下生命,四等。”
“白命普通安逸,黑命充满劫难,金命乃是天人,红命是血命。”
“你尉迟这条路走下来。”
荀誉眯着眼睛看着尉迟,一字一句的说道:“怕是会死不少人噢。”
“哈哈。”
“还有这种说法的吗?”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的,你这迷信的。”尉迟丝毫不在意的。
在荀誉冷笑之中,他直接转移话题。
“对了,荀誉啊,我很好奇,当时你为什么要养荀娴?”
“荀誉这样的人待在你身边,你不怕养虎为患吗?”
“你就信任一个无家可归的女娃?”
尉迟看着荀誉这个大胖子。
“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要养荀娴,但你不好奇这件事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荀誉绿豆大小的眼珠子立刻看着尉迟。
他以为尉迟还想要和他聊聊袁天罡等人的事情,结果这家伙一开口竟然是提起来了荀娴?
难道真的不关心袁天罡那边的事情吗?
荀誉尝试着从对方的眼神中看见一些计谋,但对方这眼神清澈的很。
好像只是单纯的想要知道他为何收养荀娴似得。
“如果不是我瞧见了你的血命命格,我就差点被你骗了。”荀誉暗想。
而尉迟只是依旧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他乐呵呵的问道:“你作为妖物,为何要养育一个人,这种事情不是吃力不讨好的吗?”
“我也知道这种事情是吃力不讨好的,但很多时候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还是要做。”
“如此就是为了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对于荀娴而言,她就是我的后路。”
荀誉脸皮逐渐的垮了下去,淡定回答:“意思很简单,等到有朝一日,让她有机会给我报仇。”
“报仇?”
尉迟看着对方,不太能理解,荀娴这傻姑娘怎么能给他报仇。
荀娴,“这就是礼貌吗!”
荀誉幽幽的叹了口气,说:
“为什么要培养她给我报仇?”
“这还是要从袁天罡那边的事情开始说起。”
说道这里,他白了一眼尉迟,绿豆大小的眼珠子里面充满了叹然。
“感情你在这个地方等我,一个问题就将我所有事情都问出来了,还是让我主动说的。”
“你比宋映寒强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还是标准的天都司做派,天都司救不了人,救不了世。”
“标准的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强行要来帮助你的。”
荀誉毫不留情的吐槽。
“我可没有这么大的心机,你这可别被我家映寒听见,不然要哄很久。”尉迟笑着。
“呵呵,秀恩爱,死得快。”荀誉。
“……”尉迟。
“行了。”
“我与你说就是了。”
“我都要死了,还是可以相信一次血命之人的。”
荀誉鄙视了一句:
“今儿包括以前,我为何听从袁天罡的要求?”
“还不是因为他的手中掌控了我无数的妖物同族?”
“他只是和我说了,如果他被我供出来,这些同族将会受到最残忍的折磨。”
“换做是你,你的选择不和我一样吗?”
尉迟缓缓点头:
“的确,我是你,我也不会将同伴供出来。”
“很多时候被迫站在大局上去考虑。”
“这是一种违背自私人性,偏偏又不得已为之的行为。”
果然是有人在威胁荀誉的啊,威胁的东西真的是意料之中,斩妖司竟然会威胁妖物。
利益至上?
“是的。”
“我不可能在我必死无疑的情况下,还将这种事情供出来的。”
“我可不想要同族在受尽折磨的同时,还嘲笑我。”
此时荀誉的语气缓和了太多。
他目光看着窗外乌云蔽日的模样,听着耳畔哗啦啦落下来的雨水声音:
“有了这个前提条件,你就知道我为什么回去找荀娴了。”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自己的无能为力。”
“只能依靠培养荀娴,让她尽量成为一个刚正不阿的人。”
“等到她以后有一天突破到了金巡的修为,我就可以将事情全部告诉她了。”
“到时候即便她依旧会杀了我,依旧会杀了我的族人,但起码我们是痛快的。”
“我们更是可以期盼着她有朝一日能够替我们报仇,将袁天罡等人直接拽到苦痛深渊中。”
荀誉似乎说着说着,自己就好像是当真了一样。
一个大胖子的脸上充满了那种畅想,似乎真的是在眼前看见了这种情况发生了一样。
尉迟的回答则是带了一些调侃:
“幸亏荀娴还没有突破,否则你指望着她一个人就可以对抗斩妖司或者天都司吗?”
“我只能说你想多了。”
“你这种行为最后会害死她,连带着你的族人都会有可能接受到最惨烈的对待。”
只是靠荀娴来救人?她真的会死的。
“我没有的选择。”荀誉回答就只有一句话。
尉迟点头。
面前的荀誉忽然嘎嘎嘎的笑出来。
他的嗓子里面就像是卡了一口痰一样,笑容非常不畅顺。
尉迟更是能隐约听见妖物的很多诡计声音:
“当然收养荀娴还有另外一层的含义。”
“既然是和你尉迟和我说话,我也就是有话直说。”
“你荀叔叔我啊,我觉得这种事情也是相当有趣。”
“你可以想想,一个修士站出来为我们妖物出头!”
“然后官府因妖物而大打出手,人更是为了妖物而互相内斗!你不觉得这种事情很有趣吗?”
这意思就是看你们撕逼,我真的很快乐。
尉迟压根没有回答。
等到察觉到了尉迟淡定的模样,荀誉捂着自己的胖脸:
“不好意思,有些失态了。”
“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情太有趣了。”
“自诩高明的官府等人,还能有机会被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妖物嘲弄在鼓掌之中。”
收养荀娴,主要有两点。
第一,指望荀娴以后替他报仇。
第二,看着官府中的内斗。
至于为什么培养成刚正不阿的人?因为在荀誉的眼中,这种人很好骗。
“所以你从来没有站在荀娴的角度去考虑过问题?”尉迟丢出去了这个问题。
“当然没有。”荀誉随意。
“此话当真?”尉迟则是重复的问了一遍。
破败的房间内,只能听见他平静的呼吸,当然屋外还有一些被忽略的雨水声响。
“你到底想要我怎么回答?”
荀誉低着头,沉默许久。
想要说什么,又时不时的将这种话语直接压了下去。
到最后露出来一副非常无所谓的样子,淡定的回答:“她是人,我是妖。”
“你指望我能够对她有什么好心思吗?”
“这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想要看见你们之间的互相争斗,仅此而已。”
点头,看着他漫不经心的样子,尉迟淡定的回答:“你终究还是个体面人。”
荀誉哑然,一言不发。
房间内沉默了一两个呼吸。
再听见荀誉忽然之间叹了口气,主动说道:
“在继续聊下去之前,我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认识一个叫做袁万松的人么?”
袁万松啊,尉迟放在脑子里面考虑一下,随后点头说道:
“我认识他的。”
“我们之前在徐福镇里面见面过,他还帮助我主持了显妖大阵。”
“他是我袁叔,我还是他侄儿的。”
那是徐福镇中简单的小聚,给了两万银子,随后弄了一个袁叔。
“好一个袁叔。”
荀誉快活的拍了拍手掌,肚皮都是呱啦呱啦的。
他的脸上重新堆满了笑容,“行,既然你认识他,那么事情就好说了。”
“整件事情至少有袁万松和袁天罡两个人一起处理的。”
“就我这么多年的暗中调查,当年他们想要控制了守备司来帮助他们牟利。”
“他们这就邀请荀誉一同出去游玩,随后突然出手,偷袭了荀誉。”
“荀誉重伤昏迷,这袁万松就从笼子里面将我拿了出来,随后我就附身到了荀誉的身躯中。”
“再往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他们以我族人的生命安全为要挟,让我被迫听从他们的话语。”
荀誉的这个诉说就和尉迟的推测差不多。
荀誉是当时被坑了一手,接着被妖物控制的。
就说这么强大的一个人,怎么会有机会被妖物附身的?原来是有斩妖司的狗贼在背后帮助。
当年的荀誉估计这辈子都想不到自己竟然被一只普通的妖物附身。
这谁想的到,突然被坑。
想来之前荀誉应该不愿意和斩妖司等人合作,否则恩怨不会这么大的。
尉迟想起来之前徐福镇的事情,倒也是有些猜测。
“所以当时徐福镇出现的妖物,还真的有可能是袁万松这个家伙放出来的。”
“他们玩的一手贼喊抓贼。”
荀誉散漫的给予确定:
“不是有可能,而就是他们贼喊抓贼罢了。”
“但你尉迟有办法吗?”
“贼喊捉贼就是贼喊捉贼的,谁关心?谁在乎?”
他语气中有恨意。
可偏偏又嫉恨不得眼前的少年。
血命的人,这么多年只瞧见这么寥寥无几的几位而已。
“哎,当初瞧见你血命时候,我应该稍微上点心的,关键是血命非常容易夭折。”
“我还以为你要死在江舟城里面的,尤其是之前听见你失踪的时候。”
“最后没料到我成你的垫脚石。”
荀誉苦笑了两句。
“哈哈,好了,命格这种东西不提也罢。”
“至于你刚刚说的这种事情,我会记住的。”
“暂且按兵不动,等到以后时机成熟,再做打算。”
再就看着对方胖乎乎的样子。
尉迟转念问道:
“你好歹是结丹期的修士,你就这么乖的吗?”
“你完全可以和他们决一死战的。”
尉迟的确不懂,不懂就直接问出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荀誉当年就是结丹期的修士,那么这妖物占据了之后,理应也是结丹期的修士。
既然都是结丹期的修士,为什么要害怕,有些血性的,就来一个鱼死网破?
“如果可以,我早就这样做了。”
荀誉的眼神看的更远,好像能直接看穿眼前这么漫长的天空一般。
顿了顿。
他问道:“尉迟啊,你知道我们妖物一族是来自于哪里的吗?”
“下三州么?”尉迟尝试。
“是啊。”荀誉肯定,语气逐渐的拉长,言语充满了思念。
“慢着……”尉迟伸出手。
“你当真比我妖物还要无情?就不能给我回忆回忆的吗!”荀誉倔脾气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疑惑中,荀誉发现尉迟从袖口里面翻出来一把花生米。
“!”
“你特娘的,随身携带花生米?!”
“就问你吃不吃吧。”
“吃!”
在荀誉震撼的目光中递了过去,两个人席地而坐。
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看着外面的落雨的景色。
好一片翠绿的森林,好一片荒芜的小小驿站。
地面上都是那种横七八竖的脚印,凌乱中带着落寞。
“我们来自于下三州。”
“原本我们的敌人也不是你们凡人。”
“亦或是,你觉得我们这种高明的存在,会对区区的凡人之躯表达觊觎之情吗?”
荀誉吃着花生米,嘴巴中顿时出现了炒花生的香气。
尉迟的下巴上下动着。
一边吃着花生,一边也是略有认可荀誉的说法。
荀誉说的东西,是自己之前没有想到的。
此时再去回头去想想,类似于荀誉这样的妖物的确是挺厉害的。
它们竟然可以直接钻到凡人身躯中,就可以控制凡人的。
这么逆天的存在,偏偏又为什么对凡人之躯感兴趣?这不就是降级的吗?
“是我理解的这个意思吗?”尉迟问。
“当然。”
荀誉掷地有声的说道:
“既然说到这里,我就先给你介绍一下我的族群。”
“我们不是你们口中的大白老鼠!”
“放在你们的口中,我们应该被称呼为“谛羽”。”
“相传我们乃是一只荒古神兽落下来的羽毛幻化的,原本居住在下三州的。”
“若不是你们修士来到下三州。”
“我们谛羽一族成年了后,我们就会开始狩猎其他妖族的幼年体。”
“我们隐匿性很强,更是拥有锋利的尖牙。”
“而等到我们那些幼年体妖物合二为一之后,我们便是会以另外一个形态开始生活。”
“我们甚至可以完全利用其他妖物先天天赋,随后加快修炼。”
“往后即便我们这个妖壳身躯被破坏,只要我们本体谛羽还活着,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而拥有者很多经验的我们,我们会越来越可怕,越来越强大。”
“对于修炼的领悟,对于战斗的奥义,我们是不断叠加的!”
“可是来到了你们这六州之后……”
说的,憋屈。
两颗花生米塞到嘴巴里面。
血淋淋的都是泪。
“即便我们能控制你们,但我们根本没办法控制你们修炼的灵根。”
“以至于这荀誉放在我眼中是一个巨大的黄金矿脉,我就是不能搬运它丝毫。”
“这么多年来的刻苦修炼,我也不过就是唤醒了他练气一重的修为罢了。”
“所以你尉迟让我练气一重的修为去和袁天罡战斗?”
“你对于修士的境界是没有基础理解的么?”
荀誉说的小心肝都揪起来了。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真的是我笨了,我以为你会犯这种基础错误。”
“我以为你不过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妖物而已。”
“满口情怀大义,实则虚情假意。”
尉迟笑呵呵的作揖,示意自己错了。
这还差不多,荀誉满意尉迟的态度:
“所以这一次是在你们的主场,我输了就是输了,谁没输过的。”
“但你们要是敢去我们下三州造次,我们的同胞会让你们有来无回,死无葬身之地的!”
“并且你们最好小心点,我有预感,你们如果再继续对待我们。”
“我们谛羽将会联合其他的妖物一起,对你们发起进攻,让你们知道我等天赐妖物的怒火!”
荀誉激昂。
尉迟能明显听见荀誉语气中的骄傲!
可不是么,换是他,他也骄傲。
咱在下三州混的非常好,各种厉害各种逆天。
偏偏在幼年的时候被抓到了这种地方来,控制了根本不想要控制的凡人。
并且还要被其他的修士当作傀儡丝线,这种事情说出去真的是丢妖的。
奈何尊严这种东西,有的时候说没就没了。
即便荀誉这个时候说的各种激动,似乎能够看见他眼神中对于下三州的向往。
可现实就是它会死在斩妖司的手中。
“喝茶。”尉迟又从另外一个袖子里面摸出来一个茶壶。
在荀誉噗的一声中,两个茶杯也摸出来了。
一杯茶,一把花生米,一个客栈坐一天。
尉迟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汤,身躯一阵舒畅,笑着问道:“除了谛羽之外,还有类似的吗?”
和尉迟一起喝茶的荀誉,他顿时无奈的很。
“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问题?”
“我在说我谛羽一族的事情,你却在问我还有没有其他?”
尉迟笑着:“哈哈,我就这么一问,你不乐意回答就算了。”
白了一眼尉迟,荀誉泄气:“看在你给我喝茶的份子上,我给你这个面子。”
放下茶杯,示意尉迟再给自己来一杯,荀誉拍了一颗花生米到自己的嘴巴里面。
他说道:
“对于我们妖物而言,是有先天后天一说。”
“先天就是你们眼中正常理解的妖物,一出生就非常的强大,体内流淌着上古神的血液。”
“后天则是和我们谛羽一般,是需要不断附身、不断磨砺才能一步步的往前走的。”
“那你说我们所在的三个州,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后天吗?”
“要知道下三州仅从规模上来看,我们的块头,是你们凡人居住六大洲的三倍还要多。”
“你们说到底不过就是井底之蛙罢了。”
感受着对方浓烈的怨念,尉迟连忙多给他到了一些茶汤。
他这也是笑呵呵的说道:“大师,我悟了。”
“诶,别提了。”
“我好歹也是在江舟城混了这么多年,我的处境让我看见太多太多的阴险狡诈了。”
荀誉又忍不住的说了一句
“我们谛羽本来应该和其他的后天一样,一生奔着绝技而去。”
“我们却要受困在这种小小的城池之中,笑煞我也!”
“笑煞我也啊!”
心中一腔怨气,无处发泄。
荀誉忽然就老泪纵横。
突然就哭出来了。
尉迟能感觉到对方的悲怆。
很多事情真的要说讲的一清二楚的,反而没有意思,要说荀誉本身有什么错误吗?
那还真的没有。
大好的天气,坐车列车,吃着火锅,刚刚出城就被麻匪劫了,你说这冤不冤的。
随后被裹挟到修士的六大州内,各种委屈,各种难受。
完全没有作为谛羽一族的亮堂可言。
尉迟在荀誉痛苦之中,直接幽幽说道:
“事情到了这里了,咱们也差不多聊完了。”
“所以咱有没有什么遗产的?”
“你反正以后用不着了,你可以给我啊。”
老脸瞬间乌紫色。
荀誉抓着自己的心脏,盯得笑呵呵的尉迟。
他苦笑着喊道:“你这家伙,你的心是肉做的吗?”
是肉做的啊,可惜不能拿出来给你看,尉迟直视着他绿豆大小的眼珠子:“你就不想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