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渐渐接近中午,今日无雪,到难得是个好天气,虽然日光有些发淡,在天上只是淡淡的一个圆,但是白尹还是能感受到身上微微有些出汗了。但是他倒是感觉热了,但是坐在轮椅上的燕宛却丝毫不觉得热,反而两个膝盖都露在外面,越发觉得身上有些冷,不由得用力拢了拢身上的棉袍子。
白尹注意到他可能冷的厉害,于是抬头看看天上的太阳,觉得时候到也不早了,于是低头在燕宛面前低声说道:“时候不早了,先带你买衣服去吧。”
燕宛听到这句话,却是有些迷茫,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回来,想起自己在医馆的时候胡扯的那些事,他微微咬了下下唇:“别了,我这个样子,到人家店里,只怕吓着人家。”
白尹略想了一下,又看看燕宛手上和腿上的伤,棉袍子上,也有很多尘土,的确是有些狼狈。白尹看见他这个样子,心中越发不适应滋味,以前听人说,赵忠诚在的时候,咱们静王爷小皇叔闻人司总是被打扮的干干净净,分外精神。在看如今燕宛的样子,却明明感觉有些衣不蔽体。
白尹叹了口气,忍不住又戳了下他的脑袋:“那,我家里有衣服,要不你同我回家去?”
听到这里,燕宛的眼皮立刻闪动起来:“回家?白瑛哪里?还是……”
白尹深吸了口气,解释道:“不是,是……我的……我自己住的地方。”
燕宛的声音里包着一丝诧异:“你自己住?你不是住承乾宫么?”
白尹只好补充:“我宫外,有房子。”
燕宛哦了一声:“你自己住么?”
白尹停顿了下:“还有我师傅……”
燕宛点点头,却也没再多说,似乎觉得白尹的话没有任何问题,其实他也知道当年白尹会同他对立,是因为白小暑被闻人夏母子下了毒。
但是白尹心里却微微有些尴尬,因为那处宅子说真的,是他和他师傅,还有那个名叫舟水的文远若一起住的。他也有些犯愁到底应不应该同燕宛说这件事情。
白尹正在那边犹豫着,忽然四周一阵冷风吹来,白尹抬头,却是见天色竟然又变了,翻腾的乌云遮盖天空,眼看又是一场大雪。北冥的天气向来是说变就变,他到也不觉得诧异。
只是再没了犹豫的空闲,忙推着燕宛向自己那处宅子跑去。
燕宛猛一觉得自己被白尹推起来了,不由得惊恐道:“你这是要去哪?”
“我家。”
“快停下,我不去!”燕宛忍不住捶打起来,十分不安地在轮椅上扭动起来。
白尹只恐燕宛挣扎过了头,再一头摔下去。于是忙停住了:“不去那里,你去哪里?”
“回……回……”燕宛皱眉呢喃了半天,竟然是没想清楚自己应该回什么地方去。
“回执金吾?”白尹帮他补了一句。
燕宛一愣,似乎才想起来,自己在执金吾也有个落脚点。于是点了下头。
但是燕宛才点了一下头,然而他刚一点头,突然觉得腹中一阵疼痛,不由得将身子紧紧蜷曲起来,脸色越发难看起来,连额头上也不由得渗出了大片的汗水。
他手上有伤,也不敢拿手去捂自己的胃,只能拿胳膊肘顶着,才好减轻些痛苦。
白尹却是从来没看燕宛这个样子过,不过,白尹目测,燕宛这个样子,倒是挺像白瑛胃痛时的样子。
白瑛这小子从生下来,就是一家人宠着疼着,应该是挺健康的。
但是小时候却不知他怎么弄的,竟然落下了胃病的根,吃东西越发娇贵,后来治疗的似乎是不错,很少再犯。不过白尹眼睛好后,也曾亲眼看见过他痛地满地打滚的样子。
“你怎么了?”
燕宛倒抽了一口凉气,努力抬头看了白尹一眼:“我胃疼……”
白尹说的果断,立刻就从地上站了起来:“带你回去看大夫!”
“不用……”燕宛伸出手拦住白尹的身子,话也说不全,“就是疼……一会儿就好了。”
燕宛说着这话,天上却已经有新的雪花落了下来,燕宛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白尹看看漫天的飞雪,也顾不上很多了,直接伸手将燕宛从轮椅上抱住了,轻轻一提,就提到了怀里。
燕宛哆哆嗦嗦地面朝白尹,牙齿已经冷地打颤不止,但是他现在已经痛的,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将头靠在白尹肩膀上,任由白尹拢着,向着他家的方向而去。
京城里的街道,白尹基本都是认识的,虽然天色在乌云的映照下已经显得十分昏暗,但是白尹还是以最快的速度,挑了最近的道路,将燕宛抱到了自己家的门前。
轻轻扣响复古而体面的门叩,等了许久,却不曾来人。
白尹眉头微微有些皱,这才想起来,似乎文远若这小子最近刚被人打了,下不来床。
但是白尹可能已经等不太了了。直接一脚踹了门上,好端端的一个门,就这样被白尹一脚踹了开。剧痛之中的燕宛简直不敢相信他是在踹自己家的门,看来白尹这人果然还是这么喜欢暴力!
白尹急匆匆地将人抱进了大门,也不管身后的门关不关的了,直接就往平时自己住的那间屋子里去。
幸亏文远若一直将白尹的屋子一块打扫着,所以白尹的房子直接就能用。
白尹的房子的面积,是同白小暑一个等级的,摆设也接近相同。只是一个在东,一个在西,中间隔了个正厅,而文远若的房间,就紧挨在白小暑的房间的后面,同白尹的房间有一定距离。
白尹用被子将燕宛的身子好生包好,伸手试试他的额头,略微有些滚烫。
燕宛依旧呈蜷曲型,躺卧在床上,痛到极处,还忍不住发出几声轻咛声。白尹想起一些有关于火疗医胃的方法,于是忙转身在床头的柜子上扒拉了一阵,找出一个火折子来,将一边的蜡烛点了。
他想再拿点酒来,但是偏偏他不是常回家的人,不知道酒在什么地方。白尹思及文远若应该是知道酒在什么地方的,但是他不敢当着燕宛的面叫文远若,于是只从一边站了起来,又仔细掖了掖燕宛的被子,多看了两眼,像是怕自己一走,他便会消失一样。
“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白尹如是说着。转身匆匆向着门外又跑去,走时不忘将门重新闭紧了。
他走到正厅,向着文远若的房间走去,脚下的地毯被他踩的咯咯吱吱,隐隐地,还能听见隔壁白小暑打鼾的声音——鼾声如雷。
白尹敲了敲文远若的门,没有人回应,白尹心中微微感到一些怪异,于是轻轻推了推文远若的门,门是虚掩的,一推就开。白尹放眼往里面看,竟是空无一人。
白尹看到这里,越发有些惊奇起来,正当他疑惑着文远若拖着那样一个身子会到什么地方去的时候,一个特别微弱,但是又夹杂些难以置信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是……爷么?”
白尹猛的回首,却见自己身后赫然站着一个高挑而白皙的人,正是文远若。
白尹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个遍,文远若依旧穿着他那件青色的衣服,眉目含光,他斜靠在门口,在这温暖居室里,恍若一枝青梅。
“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文远若有些疲惫地眨了下眼睛,回答道:“刚去煮了些燕窝,想等师傅醒的时候吃些。”
白尹不动声色地再次扫视他全身,这次,他的目光有些警觉:“你身上的伤好了?前几天来,你不是还痛地下不了地么?”
文远若继续虚弱摇头,这次连声音都有些无力了:“没有好,只是我不起来,这屋子里便没人给师傅做饭吃了……是了,爷怎么回来了?是一会儿又走么?”
白尹也摇摇头:“不走。”
文远若的眼眸中划过一丝惊讶,他没想到白尹竟然会不走,可能是出于欣喜,文远若的动作显得有点慌乱:“爷要住下么?那我……”
白尹截口道:“酒在哪里?”
文远若微微停顿了下,到也没多想:“厨房里有些白酒,正厅哪里还有些黄酒,昨个我用它煮姜喝了些。”
“那就拿黄酒给我,再去厨房煮一大碗大米粥。”
文远若有些不解,不由得瞪眼道:“要大米粥做什么,就不要些下酒菜么?”
“快去。”白尹的声音里俨然有了些冷意,文远若忙住了口,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低头,拖着脚步,往正厅走。
白尹跟在文远若身后,看他脚步还真是微有踉跄,于是忍不住竟有些同情起来,但是想想自家燕宛两条腿都断了,走都走不了,哪里有人同情了?
白尹果断放弃了这个关怀的念头,只等着文远若从正厅里拣出了那坛喝了小半坛黄酒,交到白尹手上。
“坛子上扣着的这只碗,我昨天已经刷过了,可以直接用。”
文远若将黄酒小心送到白尹手里,白尹掂量了下,抬头又看文远若一眼:“粥煮好了,就叫我一声,我出来拿。”
文远若听白尹这般说辞,却是一愣,他也不知哪里来的感觉,竟然觉得白尹的话里带着点关心的意味。
文远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嗯了一下,旋即转身要走。
白尹忽然在身后犹豫说道:“那个你,有没有……”
“有什么?”文远若再次回过头来,有些费解。
白尹话到嘴边,却是硬生生咽了回去:“算了,没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