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素的脚步前所未有地快。
即使集市上的人流与他前行的方向是完全相反的,但是他的心中此刻大抵只剩下一个想法,那就是要去救燕宛。确切的说,在他心中,那人从来不是什么燕宛。在他心中,那人一直是闻人司。那个不算才学,只凭容貌便足以惊艳整个盛京的闻人司。
或许上天可以复制他的容貌,但是陈见素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那种只有闻人司才会带给他的感觉。
昨天他和白瑛在医馆中与白尹和那人遇见。只看那略显单薄的背影,以及白尹激动的样子,陈见素对于那人的身份几乎是再无任何的疑虑。所以他才会拼着与白尹撕破脸皮也要看看那人。至于当时白瑛这二缺最后把自己给打晕了,这就是题外话了。
在闻人司心里,也许他陈见素的分量要比白尹差很多,但是对于陈见素自己而言,闻人司的分量却满满地,而又沉甸甸的。
其实说来也是,那样漂亮的容貌,第一眼落在人家的眼里,印象都是很深的。但是偏偏有些人见到闻人司的时候,一开始却不是被他的容貌给吸引了。
拿陈见素自己来说,他第一次见到闻人司的时候,是在自己叔父带着自己进宫赴宴之时。那是仁德帝第一次将闻人司的身份公之于众,而他听说在此之前,闻人司已经在太子的陪同下去东门家小住过半月,那半月中,倒是已经有很多世家子弟见过闻人司着身份尴尬的王爷,但是因着陈家与东门家一直是暗中角力的家族,私底下并不十分亲近,所以身为陈家世子的陈见素一直没有机会前去东门家见见那传说中的小皇叔静王爷。
早早走在赴宴的路上的路上的时候,他就一直在琢磨着:他也曾见过很多长得十分像自己娘亲的世家的公子,但是他们越是像自己的娘亲,给陈见素的感觉却越是一团脂粉气。而且令陈见素颇为无语的是,因为东门家盛产女儿的缘故,几乎整个盛京的贵族都乐得娶东门家的女儿,这就导致陈见素见的每一个世家公子,脸上或多或少都带有东门家的样子。这回他早就听说这位静王爷的母亲是东吴来的,想来自己眼睛也终于能见见新鲜的了。
于是那时尚且年幼的陈见素就靠在自家马车的窗户口,边走边在心里默默描绘着那人的样子——既然那人脸上没有东门家的样子,那么想来应该不会像东门家的那个东门坤那样,一张苹果脸,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对什么东西都怯生生的;亦或者是是金陵王家的闻人雍一样,眉眼精致,却难掩盛气。
不过令他担心的是,他也听说着闻人司打小是在冷宫里养成的,这些年在冷宫那种阴冷地待久了,身上也不见得有什么活泛气,只怕见了也没什么意思。
但是这也只是他一个人在这里琢磨,等到他真的来到宴会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终是粉碎了他全部的幻想!
宴会是皇后主持的,所以他家的马车在进了东华门之后,就换成了软轿,然而就当他与叔父的轿子刚在门外落定的时候,却忽听轿子外面传来一阵与坤宁宫的气派完全不符的鬼吼鬼叫声。
为首的竟是个十分陌生的声音,声音的主人只恐是喊哑了那把嗓子,只听那人尖锐的声音,打死陈见素都不会觉得好听:“我说你小子是智障吧!出去玩你带着狗就算了,出来参加个宴会你还带着狗!你待你亲娘也不见这么亲啊!”
陈见素被轿子外的这一席话震惊的闭不上嘴,料想那出门爱带着狗的,正是金陵王家的闻人雍无疑,而要说闻人雍的母亲,那也是正当当的东门家出的女子,也不知是谁人这样大胆,居然敢这样拿闻人雍的亲娘开玩笑。
果然轿子外就响起了闻人雍暴怒的声音,门外的风声略微有些大,将闻人雍的声音吹地七零八落,但是声音落在陈见素耳朵里,到底还是能凑成一个整句的:“闻人司你敢编排我娘!看爷放狗撕烂你这张嘴!天鹏!给我上!”
闻人雍话音刚落,轿外果然就传来恶犬的吠鸣声!
陈见素在轿子里听见闻人司这个名字,心里不由得微微吃了一惊,心说就这把破嗓子又不积德的嘴,那配上一张美人脸得是什么德行啊!
陈见素心里这样想着,却听门外忽然响起一声急促的哨声,他是知道闻人雍这小子平日里训狗的时候,是会带一个哨子的,但是他记得闻人雍吹出来的哨子据对不会这样难听,陈见素心下瞬间了然只怕是闻人司抢了闻人雍的哨子去吹,才弄成这样的。
然而闻人司的哨子声是吹了出去,但是门外的犬吠之声却依旧没有停止,闻人司的声音开始变得惊异起来:“不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吹没用!他怎么还咬!”
闻人雍几乎要被这小子的智商气晕过去:“你智障吧!谁给你的自信!天鹏又不瞎!认人不认哨的!”
“不认哨你用哨子干什么!”闻人司的声音中带着惊怒,但是语气中已经渐渐染上了喘息声,看来是已经被狗撵地四处乱跑!
“闻人司,你赶紧还我哨子!饶你不死!”闻人雍十分执着!
然而闻人司更加坚持:“你叫我还我就还,那我跟你的狗有什么区别!叫你老拿狗来吓唬颖如。”
声音仿佛越来越近,闻人司话说道最后简直就是嚎叫了一声:“啊!你的狗真咬人啊!我我我、、、、、、”
闻人司一连不知是说了多少个我字,陈见素还没等反应过来,忽见自己面前的轿帘猛地就凸起了一大块,接着就有一个重物滚进了他的轿子!陈见素低头一看,黑暗中他大致能看清撞在自己膝盖骨上的时候一个穿蓝色衣服的人,只是这人未免有些瘦弱,隔着衣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人的脊梁骨。
陈见素略微一沉吟,那一瞬间他还是很想一把把人给推开去的,但是他还来不及将压在自己身上的重物推开,一张狰狞凶恶的狗头却是硬生生地挤进了轿子中来,咬着闻人司的裤子就往外拖!
“啊!死狗!敢脱我裤子!跟着你主人怎么就不学好呢!快救我!快救我!老子的清白啊!”闻人司不住哀嚎着,一个劲地抱着陈见素的一条腿,就向前钻。
闻人雍的怒吼声还在耳畔:“什么叫不学好!老子没脱过人家裤子!”
陈见素此时整张脸都已经变得黢黑,话说躲狗也就算了,能不能不要往人家裤裆底下钻!
然而他与闻人司的第一次见面并没有就这样结束,因为那只名叫天鹏的狗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闻人司钻裤裆不成,还是硬生生被狗给拖了出去,狗的力气很大,闻人司在慌乱之中,力气更大,然后刺啦一声,陈见素就悲催的听见自己的裤子被撕了。
陈见素发誓这是自己人生中参加过得最苦逼的宴会,这宴会的门还没进,自己的裤子先被撕了!
始作俑者与始作俑狗在听到裤子被撕裂的声音的时候,不约而同地一个从地上抬起头来,一个从后面吐着舌头凑了上来,然后一起看向了陈见素那张黑的与黑夜融为一体的黑脸。
黑暗中闻人司将自己的脸无辜地抬起,陈见素的一只脚也习惯性地抬起,一朵乌云此刻从月亮前飘过,透过零零散散的月光,陈见素终于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脸,然而也就是在看清楚的那个人的脸的那一刻,陈见素的脚似乎是抽搐了一下,再然后,陈见素的那只脚就毫不留情地跺了下去。
闻人司身边的天鹏发出一声哀鸣,无辜被陈见素踹飞出去。
闻人雍眼见自己的狗被陈见素踹飞了,当时就不愿意了,但是他知道陈见素向来是个身强力壮的,要是自己跟他打架的话,那断然是自己要吃亏。不过好在后面的陈有龙及时发现了这种尴尬的场景,于是立刻好生将闻人雍给安抚了。
说来陈见素是真佩服他这个叔父,着闻人雍是多么桀骜的人,也不知陈有龙是用了什么方法,竟将他乖乖哄住,只瞪了两人一眼,狗也不能要了,大踏步地就去了。
等到闻人雍前脚一走开,陈有龙这才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看依旧趴在地上的闻人司:“啊呀,是了,方才下官的轿子是在后面的,方才只听见了声音,却不知是哪位的裤子撕了。看静王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的样子,这莫非是静王爷您的裤子被撕了?”
闻人司闻言却是在地上讪讪一笑,忙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雪花,对着陈有龙说道:“哪里哪里本王的裤子好的很,好的很!就是苦了这位小公子、、、、、、那啥,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见素闻言却是恶狠狠横了他一眼,闻人司看他的样子,只吓得勉强咽了口口水,心有余悸地看看他的脚,一双桃花眼睛低敛着,倒是一副很乖的样子:“那个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其实你裤子撕了,我可以带你去换条裤子的!”
陈见素眼眸微亮,但是当他眼睛再瞟上闻人司瘦削偏矮的身子板的时候,陈见素终是郁闷地将面前的棉帘子重新放好,喊了声起轿,再没了跟闻人司耗下去的心情——这小子比他矮半截,身子根本没大长开,瘦的跟竹竿一样的腿,让他穿他的裤子,不就跟紧身裤一样么?
陈见素的思绪在乱飞之际,不知不觉地,他人就已经跑到了东华门,他是安国侯家的世子,他家又向来负责军事这一块,因此看门的守卫还是都认识他的,眼见他风风火火地来了,于是忙对着笑脸往上迎了去,客气道一声:“陈将军有空进宫啊?这么急,可见是有急事的。”
陈见素只管往里面走,却也来不及理他,但是他刚向宫里走了两步,却又折了回来狠瞪了几个守卫一眼,语气似乎微微有些生硬:“皇上回来没有!知不知道他去了那个宫?”
一众守卫只听这话,却是面面相觑,一时间没人顾得上回答。
陈见素只看这场面,几乎要怒了:“怎么不说话!是没回来还是不知道!”
众人再看看彼此,再回过头来看看陈见素,言语之中却满是支吾:“这、这道不是咱们不知,只是今儿到还赶巧了,加上将军您,已经有三拨人这样问了。”
“三拨人?”陈见素面有疑惑之色,“除了我还有谁?”
“就是还有东门大人还有、还有白大人喽。”
陈见素闻言,表情瞬间变得有些丰富,忍不住开口重新确认了一下:“你、你说白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