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给我站着!哪里也不许去!”
那边江如意的一声尖叫刚喊出来,闻人夏几乎是立刻就将有所动作的侍女和太监给呵斥住了。
到底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太子,一众人眼看他竟是难得的发了怒火,竟是纷纷站在了原地,一个敢再动都没有。
其实,闻人夏的这一声呵斥实在是厉害,不止是把身边的仆从给吓了一跳,便是他对面的闻人司也被他给吓了一大跳!
他刚从冷宫里出来,虽然也知道闻人夏是太子,但是昨个他才见闻人夏的时候,倒是没觉出闻人夏有什么脾气。不料今日自己也不知是什么地方惹了他,竟给他一顿欺辱!他本来拿那个老墨扔他头的时候,他也只是想吓唬吓唬闻人夏,怎料他竟然没有躲开!
他兀自在闻人夏的对面,眼睁睁看着闻人夏眉骨上的血,涔涔而下。他手心微微有些出汗,但是却不知应该怎么做才好。
好在身边的赵忠诚即使跑到了他的身边,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王爷……王爷莫要发呆了,快趁太子没反应过来,快些走吧!”
闻人司几乎是一愣,但是他旋即就给了赵忠诚一个无比困惑的眼神:“这样走?不用道歉?”
赵忠诚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无奈了:“王爷莫要火上浇油了,快快走吧!”
闻人司懵懵懂懂地看了看对面的闻人夏一眼,却见闻人夏一张脸俨然已经黑透了。
赵忠诚急着推闻人司,只怕闻人司一个想不开再说出句什么话来,激怒了闻人夏就不好收场了。
然而这世间之事,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赵忠诚拢共才扯着闻人司走了那么三四步。
闻人司却是忽然停顿了下来,向着闻人夏一扭头,从赵忠诚的手下挣扎出来,跑到闻人夏面前,脱口而出,就是一句:“那什么,我……我其实不是故……”
“故意”两个字还不曾完全出口,闻人司却是突然以一个尖锐的惊呼声结束了自己的话。
“贱种!你也配!”闻人夏打人的理由干脆,闻人司瘦弱的身板倒地也干脆!
等在场地众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闻人司已经整个人都被闻人夏一巴掌打翻在了地上。他脸面朝着地下。
随着闻人司的那一声惊呼消逝,整个上书房几乎是跟着陷入了一片新的寂静。
“贱种”这个称呼,对于闻人司而言,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是对于宫中之人而言,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敢这样称呼他。
“王爷。”这次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就是闻人司身边的赵忠诚了。
记忆中,赵忠诚的脸,一惯是微笑着的,然而这一次,他却是没有笑出来,而是一一种极快的速度,来到了闻人司的身边。试图将闻人司从地上扶起来:
“王爷,快起来……”
闻人司也不知是怎么了,竟是脸朝着地下,连动也不曾动。
赵忠诚见闻人司不应他,开始只当是闻人司不理他。于是便不由得多拍了他几下,然而回应赵忠诚的,依旧是闻人司的沉默。
赵忠诚这下子有些急了,忙强行将闻人司的半个身子给扳了过来,怎料刚扳了过来,进入赵忠诚眼中的,却俨然是闻人司满是血污的脸庞,给闻人夏打了的那半张脸已经肿的老高,眼睛更是紧闭着,显然是已经打昏过去了!
赵忠诚眼看这光景,哪里还敢怠慢,几乎是立刻就将闻人司整个翻了过来,胳膊抄起闻人司的膝弯,将闻人司从地上抱了起来,头也不回地向门外大踏步走去。
然而赵忠诚刚将闻人司从地上抱了起来,那边闻人夏却向前踏上一步,厉声呵斥了出来:
“给我站着!你听不见我说的话么!”
可是赵忠诚可能是真的没有听到闻人夏的话,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闻人夏额上青筋难以抑制地跳动了那么一下,跟着又向前走了一步,似乎是想要去追赵忠诚一样。
江如意眼见闻人夏向前走上了一步,脸色也微微一变,忙也跟着踏上了一步,凑在闻人夏身后,略有些焦急地轻声提醒道:“太子殿下……殿下且由他去,不然这事情闹大了……”
“来人给我拦住他!”可是闻人夏终是没有理会于他的话,反而更加来了劲头。
赵忠诚的脚步终于在这句话之后顿了下来。
他扭过了头去,停顿了一下,却是用侧脸横了他一眼:“此处,是上书房。孔圣人在此,师尊在上,学生在下。太子虽然是太子,但是也是学生,比老师要低一等。此间种种,还轮不到太子来做主!”
“你!”闻人夏一滞,他是万万没有料到赵忠诚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
赵忠诚说完那话,旋即将头转了回去,眼睛瞅瞅眼前拦着自己去路的人,完了又斜了一眼站在一边的赵南陵,语气未免有些冰冷:“此处太子既然不能做主,那奴才就要问问两位内师傅了,如今静王殿下危在旦夕,该救还是不救!到要两位师傅赐教了。”
赵南陵的表情明显有些尴尬,然而他到底是个善于压制自己情绪的人。马上就化作了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对着赵忠诚打了个手势:“去。”
赵忠诚虽然得了赵南陵的肯定,但是他竟是连声道谢也没有,只挤开了面前拦着他的两个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雪地之中。
闻人夏眼看赵忠诚消失在了雪地之中,未免有些懊恼,忍不住恨恨在闻人司的桌几上补了一脚。
紫檀的桌面,被闻人夏一脚踹了个翻。
余音绕梁。
众人的眼神几乎是立刻都转移回了自己踩着的地面上。
只有赵忠诚的声音在一边轻轻响起:“太子上也有伤,江公公不妨也请太医去东宫瞧一瞧。仔细莫要留下疤痕,给皇上看见了,可不是好事。”
赵忠诚的话说的轻,但是他的话却颇有隐喻。所谓的“不要留下疤痕”,自然不仅仅是指闻人夏眉骨上的这块疤,指的——自然还有要好好处理闻人司被打昏过去的这件事!
如今闻人司正是闻人淞“心尖”上的人,这次招惹了闻人司,只怕以后要惹上的*烦了!
不过,关于“不要留下伤疤”的这回事,最后还真是没给留下什么把柄。
尽管事后的江如意曾第一时间就封锁了现场的口风,然后就跑到了坤宁宫将这回事情报告给了皇后。
而且皇后乍一听这个消息后,也忙立刻派遣顺如意去,跑到了太医院去,将一众太医统一了口实。
江如意最后甚至还亲自跑到赵忠诚的面前,说什么:静王如今刚刚出来,一来身份尴尬,二来没有势力,如果只靠皇上的宠爱,在宫中想要长久的,太子今日种种,都是因为年纪太轻,不懂分寸,只要静王殿下能在皇上面前表示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咱们皇后娘娘保证,以后绝对将咱们静王爷当成亲弟弟养!像今天太子打静王的事,皇后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
赵忠诚默默听完了这话,却终是微微冷笑了一下:“江公公,这件事情,静王和奴才其实也不想闹大,但是静王殿下这伤,却是今天受的,如今脸也肿了,心也伤了,公公你让我们怎么到皇上面前当没事人?”
江如意脸上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意,赵忠诚的话虽然处处带些刺儿,但是不难听出,这事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呵……赵公公就不必担心这等小事了,不就是脸上的一伤么?这多好说,既然一天不能好,那咱们就一天不让皇上看见么!”
“不让皇上看见?江公公这可真是有些异想天开了,且不说皇上如今时常来静王暂住的景阳宫看望。就算皇上不主动来,那每日的晨昏定省,见面问安也不能免啊。”
“嗨!这个就更不用担心了,只要您与静王这边不计较,那咱们这边自然有办法,让皇上既不能来看静王殿下,有不用让静王每天前去请安……”
“啧……这话说的未免就有些瘆人了,奴才若是只听公公您这么说,还以为公公要将静王殿下与奴才一起做掉呢。”
“哎!”江如意有些无奈地将身子凑到赵忠诚的身边,低声道,“公公哪里的话,这静王殿下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又怎是老奴能够染指的……其实这事也没什么难的,静王脸上有伤,太子脸上那也有伤,这两边都怕给皇上看见,只要将太子与静王,一起转移到皇上看不见的地方暂住上几天,等伤好了,再回来就是……”
“是么?”赵忠诚一双狭长俊秀的眼睛里闪烁着疑惑的光芒。
“咱们皇后娘娘是东门家的女儿,这东门家,正是皇后娘娘的娘家,咱们可以以皇后娘娘的名义,将太子与静王一起送到东门家那边去小住几日,权当太子去探望外祖,也给静王一个机会,结交一下京中权贵,何乐而不为呢?”
赵忠诚听完这话,但轻笑,到也没说什么。
然而当天晚上晚膳,闻人淞就接到了来自景阳宫的——闻人司亲自用手指头戳墨水写的一封信。
歪歪扭扭的字迹,总之就是阐述了一个事实:敬爱的皇兄,皇嫂听说我和阿夏一起去上书房念书了,她觉得我刚从冷宫里出来,最首要的应该是广泛结交朋友而不是天天读书,所以我就被送到东门大人家去了,皇兄不用担心我会寂寞,因为有阿夏陪着我。事出突然,皇嫂没有问你的意见,您千万不要生气,我会在那里好好交朋友的,而且您也不用常来看我,省的吓着他们,赵公公会照顾好我的,皇兄吃好喝好……勿念!
闻人淞默默看完这张歪七扭八的字迹,心里不知有多么的卧槽——这就是从小教育没抓好啊,从头到尾都是些大白话,竟是连一个文言词句都没有,这真是有愧先人啊!
不过让皇后与江如意放心的是,闻人淞终是没有从这信中看出什么不妥,竟是由着闻人司去了,足足住了有半个月回来。
而且回来的时候,剧情真的是发生了一个很大逆转——两个人也不知道是在那两个月中经历了什么,等再回来的时候,竟是比之初见的时候,关系更亲密了几分。
莫说那些拳脚相加的事情不再发生,后来甚至是成为了另一种状况——日后凡是有人欺负闻人司,闻人夏竟是会挺身而出,帮衬闻人司一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