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太奇怪了。
洛笙皱着眉,和两个哥哥对视片刻,他们也产生了怀疑。
“既然音音姑娘是京城人士,那我们就把你送回家去吧。”洛笙提议。
谁知音音立刻拒绝:“我不要回去!我只想回狐仙娘娘那儿!”语气里还带着几分惊恐。
原因是,她是为了避免弟弟被斩断一根手指才去狐仙处的,她如果回家,家人只会担忧她触怒了狐仙,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你对狐仙娘娘就这样信赖吗?”洛匀看她简直像是雏鸟不小心离巢后,疯狂地要回到自己的母巢离去,这副模样实在是让人讨厌。
大概是他本人很讨厌那个装腔作势的狐仙娘娘。
“我……是啊……”
音音又开始哭了起来。
“这个狐仙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东西,我敢打赌她的真身肯定不是什么狐狸精。说不定是——”
洛匀平时也不是说话顾及别人感受的人,但他说到这里顿了顿,他甚至怀疑那狐仙娘娘根本就是个老鸨。
但如果这么说,已经从晚上哭到半天的少女音音,肯定又要继续大哭,放声大哭了。
这也太可怜了。
“如果她真的想让你回去,就让这东西亲自来接好了,我们一定双手送上,把你送回狐仙娘娘身边去!”
洛凡说这话,洛尘和洛笙都没有反对。
他们也是同样的想法,想将这个装神弄鬼的狐仙娘娘的真身给逼出来。
音音饮泣:“那娘娘一定会重重责怪我的。”
“她敢!?”
洛匀冷笑:“我砍了她三剑,她已经足够怕我了,不然怎会把你派出来?”
这话说的也是。音音停止了哭泣。
“说回来,你们这些人都见过狐仙真正的模样吗?都是只听过她说话吗?”
音音止住眼泪,认真想了一会儿,说:“从没见过,不过狐仙娘娘也有她最忠诚的下属,是个穿蓝衣服的娘子,她负责一切事务,我们有什么和她说就是了。等到明月夜,娘娘会让我们一起到院子里头修行,沐浴月色,呼吸吐纳。我们会听到她的声音,就和你听到的一样。”
“你们把我留在这里,你们当真不怕吗,狐仙娘娘可不是凡人,我从没见过她真生气,可若她真的生气了,听说会流血无数的。”
洛匀突然一笑:“听起来,你还挺担心我们会被狐仙杀死?”
音音一怔,她低头不说话了。
其实她也说不清自己的心情,对洛匀是非常痛恨,但是他的哥哥和妹妹看上去都是好人。
好人不该受到牵连。
虽然音音很不愿意,她还是留在了洛家住的宅邸里。
白天还好,洛笙带着她一块儿准备成亲用的手帕子什么,洛笙告诉她,自己的三哥马上要成亲了,其他东西都是买现成的。
但是新娘子用的喜帕总要自己做,好讨一个好意头。
音音的手很巧,真做起针线活来,比洛笙做的还好,洛笙也不推辞,忙让她把喜帕帮忙做好。
白天的日子好混,到了晚上音音就很害怕了。
倒不是别的,她也发现,自己在某些事情上似乎确实多虑了。虽然洛家是三兄弟住在院子里,但大哥已经成亲,老三对他未过门的妻子非常忠贞,句句不离金玉莲三个字,天天不夸上一百遍媳妇儿的好,简直是睡不着觉。
洛匀虽然长了一副禽兽面孔,但是他似乎也不会做一些坏事,每天规规矩矩的,只是音音很怕遇上他。
他似乎也察觉到音音害怕的情绪,很少在她面前出现。
但是到了晚上,尤其是最近帝都阴雨绵绵,一灭油灯,简直是一片漆黑,只听到枯树被风吹得飒飒之声,枯树枝落地咔嚓声,甚至让人怀疑,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在树枝上,把那给踩断了。
音音很难形容心中的恐惧,虽然狐仙娘娘的玉像看上去妩媚生姿,是个绝色佳人,她的声音也是低沉而富有魅惑力的。
但音音只要一想到她做那么多事的最终目的,不过是要吃掉人的手指,她的想象力中,就出现一个红唇雪肤的美女,将一根根手指塞到嘴巴里,嚼得咔嚓咔嚓响,殊为可怕。
如果她将自己视为叛徒,将会怎么对待自己呢,把自己的手指也全部吃掉吗?
还是化出原型,以野兽的模样把自己撕碎了吃肉?
音音害怕极了。
而这些事情,始终没有发生,反倒是过了七八天,到了洛凡成亲的日子,她跟在众人中间帮忙,狠沾了一番喜气。
明明是非常开心的日子,奇怪的是,洛笙参加了一半,突然就消失了。
*
洛笙是悄悄去了公主府,和娜尔罕公主说话。
因为漠北的消息传来,云都汗王终究还是英年早逝,一命呜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是在一场狩猎庆典上弯弓射箭,亲自一箭双雕,射下了一对大雁,本是个高兴的事儿,他突然浑身震颤,轰然摔倒,就此死去。
听到消息,娜尔罕公主的眼睛已经哭肿了。
“他还那么年轻,我真不明白,为何老天爷要把最勇猛厉害的男人性命夺走。”
洛笙只是拍拍她的肩膀。
“别这样,有些事情发生了,我们只能接受。其实也没有别的办法。”这就是玄妙的天意吧。
“幸好……”
娜尔罕公主叹气:“幸好,梨姿给哥哥生了一个孩子。他的血脉还没有断绝。我想把孩子送回去漠北,让他继承汗王的位置!”
“千万不要!”洛笙立刻阻止:“他才多大啊,也就比我家孩子大几个月而已,漠北的局势肯定会起很大变化,你现在把他送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被觊觎汗王位置的人给生撕了?”
娜尔罕公主重重喘气:“是,你说的对,我是——”她是太难过了,失去理智了。
“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太难过,你也要好好调整心情,毕竟云都死了,可他的儿子还需要你好好照顾啊!”
洛笙搂着她的肩膀温柔地安慰着,耳边似乎仍旧响着喜气洋洋的唢呐声。
一边大喜一边大悲,人生实在是太无常了。
她有一种天要变了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