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洗干净身子,重新换上一套衣服,往外走时,胡家族妹才傻了眼。
因让她洗澡,丫鬟给找的房间是挺偏僻的,已经偏僻到她看着这一片芭蕉叶遮着太阳,纵横交错的朱红走廊宛如蛛网,一旁的小池塘上睡莲花半开半闭,好一派幽静风景,但她找不到路回去了。
一般寿宴下午开始就要唱戏,她听到遥遥传来缥缈的声音,锣鼓喧天似的戏班子,一旦远远传来,似乎多了几分悲凉之意。
她顺着走廊绕来绕去,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准地儿,最后累的她坐在扶手上喘气。
公主府实在是太过宏大阔达,这花园竟也占地如此之大,一般官宦人家的花园子,在京城里顶多能溜达两圈,而公主的花园,实在是一望无际,只看到远处艳阳高照,甚至有白羽的大鸟飞来,头顶是朱红色的,她曾看过书,说这种鸟儿是吉兽,见者大吉。
可她今天已经够倒霉了,后面还要怎样才算大吉呢?
胡家女不想继续在渺无人烟美景不胜收的地方继续耽搁,她再次鼓励自己一定不要放弃,总不可能一直走都走不到头儿吧?
哪怕遇上一个人,问问路也好啊。
她一边走,一边侧耳倾听声音,果然听到了一阵人声。
像是在喘气,又像是在痛苦的低声哼哼,让她听了就生出几分疑惑。
这是怎么了?公主府有人生病了吗?
大好的寿宴,竟有人病了,真是不吉利。
刚才孙晴晴和楚小珊帮了她,给胡家女挺多温暖,她突然生出一点勇气,自己也该尝试着去关心关心旁人,若是救了人一命,说不定给自己将来积一积阴德呢?
胡家女顺着声音往前走,只闻到一阵十分浓烈的香气,这香味像是脂粉的浓香,又像是胡翠翘曾经炫耀过的,从大食国送来的蔷薇水的味道。
听说那蔷薇水一滴用一万多花炼制而成,极为珍贵,比黄金昂贵,胡翠翘好容易得了一瓶,也不过给自家的妹子炫耀一番,也没谁落着用,就被她珍重收藏起来了。
如今这仿佛花的精魂般的浓烈香气,倒是勾起了她的一段回忆。
莫非是谁打碎了一瓶蔷薇水的缘故?
她悄悄往里走,想看看生病痛吟的人到底是谁。
迎面就看到一大面落地镜子,这种镜子也是很昂贵的,听说从番邦运送过来,路程遥远,一面镜子少说也要好几百两银子。
胡翠翘也用不起的镜子,在公主府竟然就随随便便放在一个偏僻的厢房里。胡家女对帝王的奢华有了直观的认识,艳羡之情更加重了。
她抬脚继续往里走,还没进去,就看到一大扇檀木大理石山水屏风后头,耸动着一个人。
这人生的异常古怪,竟有两个人那么胖,呼哧带喘的怪吓人,不知道吃了公主府多少粮食,才养出这么个大胖子来。
胡家女吓得脸都白了,忙退后两步,悄悄让到门边,透过屏风和墙的一线缝隙细细往里头看。
这一次,她陡然看清楚了,冷汗涔涔落下。
那个胖子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被子拥住的两个人。
她手心攥着汗,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眼前一阵阵发黑,知道自己看到了不得了的事情。
胡家女虽然没有真正见识过这种事情,但在一些隐秘的传闻里,总有这种事情的影子,她是没见过猪肉,倒是见过猪在地上跑。
她想悄悄退出去,但这一天她受惊无数,双腿竟然软的跟面条一样,如何都走不出去。
里头的人似乎还在缠绵不尽,过了也不知道多久,终于雨收风歇,胡家女的额头上往下不断落汗,冷汗把睫毛都打湿了,浸着眼睛生疼她也不敢动。
那个男人看上去年轻俊美,斯文清冷,虽然她没见过,也看得出是个异常美貌的年轻郎君。
既然他们都各自穿好衣服了,胡家女这时还不走,就要和人撞个正着了。
此时,另一个浓发浓妆的美人缓缓起身,那男人立刻回身,殷勤地帮她扶着背,又小心将她落在榻上的一溜金钗逐一插回鬓发间。
女人恍惚一看,实在是美貌无双,而且那丹凤眼,狭长凌厉的双眉,搭配出一张很有威仪的美艳脸蛋。
要再细看看,才能发现她的年纪实在是不轻了,脸上带着一点疲态。
胡家女见那女人倦意浓重地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低声说:“这阵子没见你来,我还以为你要改邪归正了。”
那男人笑了笑,说:“谁是邪谁是正?在我看来,殿下您才是唯一的正途。”
女人吃吃一笑,说:“我明知道你的话没有一句是真心的,可是听来听去,还是你的话最动听。”
“衍对殿下素来一片真心,实不知该如何剖白自己。如果可以的话,请您把我的心脏挖出来,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这一对自然是久久未能在一起的公主和郡马在说话了。
前一阵舞阳郡主和苏衍到底正式举行了婚礼,皇帝见长公主寿辰在即,给姑姑一个面子,给郡主郡马赐了一座豪宅,他们已经刚搬了过去。
舞阳郡主其实对苏衍到底每天去哪儿,晚上在哪儿睡觉个,根本毫无兴趣。
他们至今依旧是有名无实的一对夫妻。
虽然舞阳郡主一病之后,仿佛突然长大了长开了似的,容貌比以前是好了很多。
但苏衍也不是只看容貌的人,他更加看重权势。
可惜福安长公主住一阵子对他也是若即若离的,并不曾多看他一眼。仿佛过去的一切已经是过眼云烟。
他如今得了空,能够趁着寿宴再见公主,当然要想尽办法再续前缘。
两人好一番浓情蜜意,鸳鸯戏水,琴瑟和鸣,苏衍自以为公主总算再次回到了他身边。
他这一说,胡家女陡然意识到这二人是谁。
一想到他们俩的身份,胡家女有一种不能呼吸的感觉。
她竟然撞见了这种私隐,自己还有命活下去吗?
她今天哪儿有什么吉兆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