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瑶没想到洛笙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阳光正好,带着暖暖的春意,廊下的芭蕉叶浓绿得近乎于黑色,几只蝴蝶绕着桃树飞舞,风吹过,一时花瓣似雪。
一片漂亮的淡白飘到她的脸上,楚瑶将花瓣拈在手里看了一会儿,缓缓说:“你说的离开这里,这里是哪里?”
洛笙直截了当:“自然是这座皇宫,我不想呆在这里。”
楚瑶一怔,说:“你说真的?”
“自然是真的。”
“……”楚瑶欲言又止地看着她,心中只有三分信。这该不会是洛笙对自己的欺瞒吧,为了降低自己的警觉性,装出淡泊名利,不爱富贵荣华的模样?
洛笙看她眼神就知道她没有信自己,直接说:“我知道你不信我,我也知这样说会冒犯你。但我还真不稀罕当什么皇妃娘娘。对我来说,进宫就不能和我的亲人们在一块儿了。我只想出宫去,自由自在的过日子。楚瑶,信不信由你。”
楚瑶隔了一会儿,才冷笑着说:“我信不信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我真把你送出宫去,你别扒着宫门不肯走。”
洛笙哈哈笑道:“不妨现在就试试。”
“哦?”楚瑶眯着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淡然一笑:“可惜这会儿还不行,等你帮我解决这件事儿,我一定不会食言的。”
洛笙看了一眼她仍旧平坦的小腹,点头说好。
*
既然两个孩子无依无靠,虽说苏御并不喜欢楚瑶,但小孩子是无辜的,他便自己出面赁了个小院儿,和楚小虎楚小珊住在一块儿。
不过这对姐弟楚小珊毕竟十四岁了,说大不大,还是一团孩子气,说小也不算小了,贫苦人家里十三四岁就可以把女孩儿嫁出去减少家里吃饭的人口。
为了避嫌,他住在靠街道的外屋,让楚小虎和姐姐住在靠里的套间里。男孩儿住在外面,女孩儿住在里面,互相也有个照应。
姐弟俩千恩万谢跟了过来,本来说租赁院子的钱她们俩出一半,当苏御一口回绝了。知道两个孩子一共只有十七两银子,还是洛笙从宫里头人的口袋里薅出来的,让他们更加要好好收着。
苏御毕竟是京城人士,可是很了解这帮子宫里人,一出宫处处耍威风,到处搜刮银子。姐弟俩能倒薅羊毛也算一绝。
楚小珊没想到苏御这位前任县太爷,竟如此平和照顾人,她便带着弟弟把整个院子彻底收拾了两遍,空地上还有一口井水,竟不必出去打水了,楚小虎便打了井水将石板地洗的一尘不染,又把一角的两棵桃树浇水,高高兴兴对姐姐说:“咱们再过个把月,就有桃子吃了!”
楚小珊随口说:“可不是么,瑶瑶姐姐最爱吃桃子了。”
她随即闭口不说,两人脸色都很黯然。
“她死了,今后咱们没这个姐姐。反正她捡高枝飞去了。”楚小虎气呼呼地说道。
苏御在搬进来之后,姐弟俩就把楚瑶不认他们,而他们怀疑是楚瑶惹来了什么不得了的厉害人把自己家彻底灭门的事儿给说了。
苏御一怔,一时倒是想不出楚瑶在宫里头能得罪什么人,不直接对着她来,而是弯弯绕千里迢迢去把她家人给杀光了。
“你们还记得那些人的特征吗?”
苏御问道。
姐弟俩互看一眼,皱眉想了半天。
“他们都蒙着脸,只露出一对眼睛,看着跟狼似的。其他的我们不记得了。”
楚小珊也说:“是啊,我回想起来,除了火……除了跑,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苏御办过案子,知道遇到重大的事情,很多人的脑子里是不会留下什么印象的,他点头说:“要是你们能想到别的事情再和我说,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些人总有一天会现形的。”
虽说回到京城了,但苏御基本上也是深居简出,不怎么和过去的朋友联系。毕竟他是从苏家离开的人,今后仕途也断了。
自己亲生父亲竟下狠手要杀了自己给朝廷递投名状,想一想也颇荒唐。
过了几日,便是京城里有名的花朝节,这一天京城里的所有花树一时应景全开了,不论梨花杏花还是桃花,都开得如火如荼,浅粉轻白,宛如一团团的云霞般笼罩着街道,大户人家的女子也都允许在这一日外出赏花踏青,一时间京城的各大街道上马车来往不绝,香风阵阵袭来,真是盛世繁华。
楚小珊见苏御在家里憋了七八天,比自己和弟弟都憋得时间长,毕竟他们俩每天都拿着苏御给的零钱去买菜做饭。
她便敲开苏御房门,笑着问:“苏大哥,你出去赏花吗,听说雁慈寺附近的花圃可好看了。”
苏御一直找不到洛笙的行踪,本着一丝希望,若她不在宫中,说不定能够出来踏青,便点头和他们一起去了。
从京城往京郊走,路程不近,苏御本想雇一辆马车过去,却被精打细算的楚小珊拒绝:“苏大哥,还是别了,咱们如今也没个入账的营生,吃一天少一天的,不如走过去吧。”
苏御本想说自己本人在几个钱庄子里也有些钱,但转念一想,这对姐弟确实是要自立的。
他不能帮他们一辈子,现在过得俭省一些,也是好事。
*
舞阳郡主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上,风偶尔吹起车帘,将外面的春光洒进来。
可她自己却仍旧闷闷不乐。
这两年外面雨大风急,福安长公主将公主府大门紧闭,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和自己那帮亲亲男宠寻欢作乐。
过去她还避着一些,老皇帝也就是福安长公主的哥哥过世后,即位的两个皇帝都是她侄子级的后辈,她大概也觉得自己身为长辈,终可无所顾忌了。真把公主府闹得乌烟瘴气。
哥哥裴清虽回了京城,但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军中,每月只有两次回来看望母亲妹妹,舞阳郡主在哥哥面前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心里头憋屈,也只能闷闷不乐。
她撩动车帘,突然看到一个极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