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姬是你祖宗,可不是我们祖宗!”一个小宫女闲闲喊着。
看到那只懒洋洋被少女抱在怀中的猫,皇帝眼睛陡然起了一层雾。
那是丽妃娘娘的猫。
当然,猫只有十年生命,曾经亲眼看着丽妃的容姿,闻着她香脂气息的猫早已死去,而这只乌云姬是它的孩子。
生了几个孩子,最后也只剩下了乌云姬一个,偏生它脾气一直很懒散,听说给它小时候就配了几次都失败了。也就是说,乌云姬死了之后,这宫里头就再也没有真正和丽妃相关的活物了。
燕秋就像抱着小孩儿似的抱着小猫儿,在手臂弯里颠来颠去,那猫几次三番被她颠得睁大眼睛,看上去并不喜欢这种抱法,不过也并不会多抗议,喵喵了两声又趴了回去。
她显然对猫很上心,自己把鱼剁碎做成鱼靡,喂猫儿吃。这猫看上去是真不太好了,连送到嘴边的食物都有一口没一口的。
燕秋急的不像样子,又嚷嚷起来:“小祖宗,你多少吃一点。你知道宫外头多少人都吃不上一条鲜鱼吗?”
另一个宫女闲闲回了一句:“它只是个猫,听得懂人话吗,你和它说猫话试试,它能不能懂啊?”
她这话完全就是风凉话,谁知燕秋却听进去了,皱眉盯着猫,然后张嘴就是:“喵喵喵。”
猫眨巴眨巴眼,一时惊呆了,然后她喵呜一会儿,装出张嘴大口吃鱼的动作,然后问:“看懂了吗?吃啊?这傻子,真让为娘操碎了心!”
皇帝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丫头看上去有几分疯疯癫癫的,却又真的很可爱。
不过乌云姬还是慢慢地吃了一两口食物,燕秋开开心心地摸着它的脑袋,赞道:“乖!真厉害。”
她抱着猫坐在台阶边上,一手托着腮,一手摸着它的小脑袋瓜子,说:“真聪明,你看看,你只是会吃东西就有我夸你了。我每天不但要早起打扫殿内的卫生,还要照顾你,我不但会做衣裳,还会弹琵琶,我还会唱小曲儿,毽子也踢得相当好,可你看看,有谁夸我过?”
“我来夸你。”皇帝这话一出,燕秋一怔,乌云姬在她的怀中挣扎几下,落地跑得无影无踪。
她撇撇嘴说:“你能夸我什么啊?不过是个……”小太监三个字没说出口,不过她转瞬又笑了。
“不过你长得挺俊的,怎么就想不通进宫里头来了呢?”她抿嘴一笑。
皇帝心说,这孩子天真的可爱,根本没发现自己其实是皇帝,宫里头除了太监是男人,其实也有御医和皇帝是男人啊!
“我为何不能进宫里头?”
“有点……”午后阳光懒洋洋,这个曾经是老太妃的宫宇,如今乏人问津,并没有人关注他们俩。想必整个宫宇里的宫人们都把穿着素色常服的皇帝当成一个真正的俊俏小太监了。
“有点可惜啊。”抿了抿嘴唇,燕秋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难道宫里头没人说过你长得很俊俏吗?当太监多可惜啊!”
“谁说我是太监了?”皇帝板着脸问。
他觉得和燕秋说话很有意思,有一种朦朦胧胧的熟悉感,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直到他回到自己寝宫里头才察觉到。
她不管不顾放纵恣意的样子很像洛笙。
一个不那么文雅,更加市井气的洛笙。
“那你是……”燕秋眨眨眼想了半天:“难道你是御医?这么年轻的御医!?”
皇帝没脾气了,他心想难道我身上真龙天子之气这么弱吗?
“好了,把帕子还给我。”他来是为了讨要帕子的,其实也是好奇来看燕秋的。
燕秋立刻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方青色手帕,然后认认真真说:“你且等一等啊,我有一个谢礼。”
皇帝其实并不稀罕一方曾经绕在少女腰肢上挡着污水的手帕子。
“什么谢礼?”
“……你怎么这样着急呢?”少女又跺跺脚,她转身朝屋子里跑过去,没多久就把自己的绣绷掏了出来,那一方手帕还没有绣完,栩栩如生的小鸭子在荷叶间徘徊。
“怎么样?”
“怎么没有眼睛呢?”皇帝却问。
“哎,因为我还没绣完啊,你不知道有一个说法,绣东西最后去绣眼睛,要是提前绣好了,小鸭子就会游跑了。”
“哦。”皇帝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其实根本不信。
不过他一个堂堂皇帝,居然拿一方绣着小鸭子的手帕,这太奇怪了。
因燕秋的绣工特别好,他迟疑着问:“这一方帕子你自己留着吧,太娘娘腔了。你不能绣一条龙吗?”
燕秋撇撇嘴:“绣是可以绣的,可我绣龙干嘛啊,皇上才能用龙,针线局里多的人给他绣呢!”
倒像是对皇帝毫不在意的模样。
“你绣一方帕子给我,我平素能接近皇上,帮你把帕子给皇上送去,说不定你也能当个娘娘呢?”
皇帝故意这么说。
燕秋却想了一会儿,说:“还是算了,我还想出宫呢。”
洛笙不稀罕自己,这个小宫女居然也不稀罕自己,皇帝心里头闷闷的,耷拉着脸不太开心。没想到燕秋这女孩儿也很擅长看人表情脸色,立刻说:“你不高兴了?是了,你都要帮我,我却不给你面子,真是对不住。”
正巧这时,那个曾经把她推倒的女孩儿素红走过来,见燕秋和皇帝说个没完,眯着眼看了一会儿,冷笑说:“呦吼,这还捡上高枝儿了,马上就要去伺候皇上去了?我可告诉你燕秋,我是想帮你才照顾你,你这毛躁脾气,这一身鱼腥气,去伺候皇上,皇上可不像乌云姬这么好糊弄,说不定就把你扔进冷宫里头凉快去了!”
皇帝浓眉一轩,显然是极为生气,燕秋忙按着他一只手说:“你别跟她一般见识,我今天刚和她打了一架,这丫头打输了才和我置气!有本事你明刀明枪放马过来,我怕你不成!?”
“行了行了,你们俩一时好一时闹的,总没个清闲,一人少说一句吧!”一个年长些的宫女走过来,搂着素红的肩膀把人拉走了。
皇帝却怫然不悦:“她总这么排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