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笙默默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秦王好容易挣扎着自己给自己斟茶,喝了一口茶,算是把肉给咽下去。
他怒道:“你没长手吗?本王差点要死了,你都不知道搭把手?”
洛笙眸光幽幽地看向他,说:“生又何欢,死亦何苦,王爷,我劝你早点开悟。”
秦王气的脑门子上青筋直跳,突突个没完,他重重将杯子砸在桌子上,大声说:“老子还没活够呢,你特么胡说八道什么?我为何要开悟!?”
洛笙被他一顿河东狮吼,声振寰宇,终于有了一些表情,抬眸看了他一眼:“王爷,你不想开悟就不开悟,为何要做河东狮吼?”
“本王对你河东狮吼?本王和你是什么关系,就能河东狮吼了?”
“对不住王爷,我说错了,请你声音低一点。如果你的声音不能低一点,也求求你把你的嘴巴控制一点,因为唾沫全喷到我的脸上了。虽然我现在很不想活下去,但也做不到唾面自干。”洛笙淡淡然说。
秦王盯了她一会儿,终于长叹:“你可真是个妙人。”
洛笙已经哭了太久,眼眶已经干涸,她默默看了秦王一眼,说:“我不是妙人。真正的妙人已经被你杀死了。”
秦王冷冷一晒:“本王杀死了!?本王杀死了谁?”
“霞黛公主。她不是被王爷的军队杀死的吗?明明能看得出她只是一个女子,却要放箭射死她。”
“漠北和我朝有血海深仇!你难道不知,那些漠北士兵们犯下了如何血腥的罪行!?”
“我知道。”洛笙双手紧紧攥住小牛皮袋子,扬起眉眼盯着秦王:“我更加知道,这些血海深仇和一个女子毫无关系!漠北士兵为何会出现在中原,我想应该是有人悄悄开了城门,把他们放了进来。否则为何一路上只有漠北来袭的消息,却没有两军对峙攻城破阵的消息呢?”
秦王被一个小女子指着鼻子指责,重重喘了一口气,愤怒地盯着洛笙,他的力气也不小,气愤之余,一下子将洛笙提了起来。
“你以为这个人是本王!?”
洛笙的嘴唇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像是一条溺水的鱼。
她想起原书里记载的秦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不让南方的几个城池成为太子的助力,下令炸毁水坝,顿时让几个村落的人变成了水中的鱼虾。
这样的人,为何做不出通敌的事儿?
她一直举棋不定,到底是不是秦王下黑手,但看着秦王激烈愤怒的表情,她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不是王爷你吗?”
“当然不是本王!!”秦王气的把她掼在地上,洛笙不得不狼狈地打了一个滚。
“洛笙!”秦王一个手肘狠狠压在她的胸口,几乎把她压得失去了呼吸的力气,她干脆不呼吸,胸口停止起伏。
秦王彻底被洛笙折服了,一个不怕死甚至想找死的女人,他竟暂时想不到可以制约她的地方。
他缓缓抬起手肘:“我只说一次,漠北蛮族不是本王引进来的。但是本王也知,这群漠北蛮族在中原游荡,只会让中原百姓涂炭。所以本王要杀死乌术勒大汗。”
洛笙抿唇点点头,突然打开牛皮袋子,里面是霞黛公主想要在路上吃,因此带出来的各种小零嘴。
肉干、蔬菜干,各种各样好吃的糖。
她拿了一块沾满糖霜的糖出来,含着泪放进自己的嘴巴里。漠北蛮族喜欢甜食,这一点跟着霞黛公主住的几天已经发现了。
大概是天寒地冻,风雪连绵,不得不用甜食来抵挡寒冷冰霜。
秦王刚要说话,一张嘴,洛笙细嫩的手指就伸了进来,他的口腔直接碰到了她的柔夷。
“王爷,这是死去的霞黛公主带着的食物。甜吗?”
秦王终于说:“是很甜。”
“王爷,每一条生命都在寻找生命中的一点点甜蜜,霞黛公主从漠北出来,也在找属于她的那一点甜头。可结果,她刚刚离开漠北,就把命丧在这里。”
秦王紧皱双眉,他没心情听一个少女长篇大论缅怀一个他甚至不认识的女人。
“如果再遇到女子,王爷,你能不能对女子尽可能手下留情?”
秦王重重哼了一声,说:“刀剑无眼,我如何留情?”
洛笙恳求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王爷,我一直以为,凭借我的医术我能救很多人的性命。可我来不及,我真的来不及……”一边杀人,一边救人,她永远赶不上刽子手的速度。
“你可以答应我吗?”她哀切恳求地看着秦王。一双眼几乎能滴水,满是愁怨。
秦王重重叹了一口气:“好。本王答应你。”
“真的吗?”洛笙的眼睛亮了起来:“王爷你不能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怎会和你开玩笑?”
秦王很不高兴地说。
洛笙终于点点头,说:“王爷必然不会骗我。”
她垂下睫毛,睫毛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看着一个女孩儿在自己眼前死去,她仍旧心如刀割。
*
云都抱着妹妹回到漠北领地里,父亲乌术勒大汗在帐中休息,听说他回来了,命令他立刻回帐中见他。
云都舍不得放下妹妹,抱着霞黛一起进了汗王的帐子。
他知道父亲一直不甚喜欢妹妹,其实原因他知道,但他从没告诉过霞黛。
因为霞黛并不是父皇真正的亲生女儿。她母亲被掳走的时候,已经是已出嫁的妇人,怀有四个月身孕。
为了保全肚子里的孩子,她承诺大汗,只要顺利产下孩子,就嫁给汗王,一心一意服侍汗王,绝不会有二心。
霞黛的母亲在世时,父汗仍能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对她略加照顾。
但霞黛的母亲过世后,这一切都没了,汗王对不是自己血脉的子女当然不会存在一丝一毫的父子亲情。
“她怎么了?”看着云都把妹妹抱进帐子里,父亲乌术勒大汗皱起眉头。
“她……死了。”
云都轻声说。
“死了?”血水滴答,父亲乌术勒大汗当然看的出,她死于非命。
但他对此并没有太大兴致。
“你赶紧把她放下,找个地方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