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个仆从彼此面面相觑,商量了很久,才一咬牙和洛笙说:“姑爷,你不必担心,这事情你就当不知道。”
他们几个连夜把双喜的尸体搬运出去,跑到了城外的乱坟岗上,悄悄找了个地方埋了起来。
洛笙则和苗小小他们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又撒了一层香料。
生怕有人发现这里死过一个人。
好在大家身手都很利索,因为刚刚有一个人在这里断气,被人卡住了脖子的恐惧感一起涌动上来,所有人的脸上都笼罩着恐慌。
洛笙也有一点后悔了,但看到万厨娘抱着的那个小耗子似的小孩子,又觉得不能不救。
虽然那位公公立刻就断了气,但如果就让他抱着孩子在冬日的城外呆一整宿,到白天咽气的肯定是两个人了。
洛笙还记得自己给淑妃诊脉的时候,发现那毒已经进入体内一段时间。对淑妃的身体并无生命的威胁的,但却会让她怀的孩子成为一个痴傻孩子。
她走到万厨娘面前,伸手小心地摸了摸孩子的小鼻子,精致得如玉雕一样,看样子长大了一定非常可爱。
这个时候还看不出孩子是聪明还是痴傻,她叹了一口气,哪怕是傻子,既然已经活了下来,自然要努力的救他。
整个药膳铺子的人都忙到凌晨,各个都累的人仰马翻的。
洛笙睡得正熟,突然听到门外一阵激烈的敲门声。
所有人都醒了,万厨娘的女儿吓得抱紧娘亲的腿不松手,而那个小婴儿却乖巧的很,一直不吭声,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特别可爱。
万厨娘低声赞了一句:“这孩子真乖,看了让人心疼。”
洛笙心想,那不是乖,而是……
苏彻倒是不管不顾的脾气,他这人脾气一上头,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反正脑袋只有一颗,砍了就再过十八年,又是一条好汉!
他趿着软便鞋往来开门,中气十足大喝一声:“敲啥敲?敲屁敲?有本事把门板子卸下来自家带走!”
侯暮白也拄着拐杖跟在后面,见门外的是蒋家的嬷嬷,她焦急地往里探头:“请问侯大夫在吗?在的话,劳烦往我府上去一趟,我家夫人情况不太妙。”
洛笙披上外袍匆匆走了出来:“这不能够啊,前两日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不好了呢?”
中年嬷嬷眼泪都急出来了:“不知道,昨天晚上有人来咱们府上,也不知道和夫人说了些什么,她的精神头都不太对了,晚上就说心口疼,这会儿已经昏迷不醒了。”
到了蒋家府上,蒋夫人果然已经不省人事,一旁蒋雪音哭的说不出话来,已经六神无主了。
洛笙忙说:“让我看看。”
蒋雪音瘪瘪嘴说:“你这个骗子,不要来我家里闹事。”
洛笙倒是没见过一个女儿盼着自己娘亲死的,她上辈子是父母早逝,一看到这种脑子不甚清醒的就恼火。
“生你这么个东西出来,我看蒋夫人不如当年生个叉烧,至少做叉烧面还挺好吃!”
蒋雪音听不懂什么是叉烧,但她听得出洛笙是在讽刺自己,立刻气急败坏地冲过来要打她。
“你在说什么?”
这回蒋家府上的人都不出面帮忙,都装没看见。洛笙也没想回击,她一闪身就让蒋雪音摔在墙上了。
“啊……”蒋雪音脑门子上摔出一个大包,疼得嗷嗷叫。
洛笙立刻施银针给蒋夫人治病,她半晌幽幽醒了过来,看到洛笙浑身一震,随即又放松了下来,似乎有什么事儿想通了似的。
“侯大夫,劳烦你了。”
她捂着头坐起来,突然说:“你们赶紧收拾行李细软,我们出城一趟!”
蒋雪音有点不乐意:“大冬天的要往哪里去啊,娘,哪怕是去江南踏青,也要等天气暖和才行。”
蒋夫人厉声呵止:“你少啰嗦!这儿没有小孩子家说话的份儿!”
说完,她感激地看着洛笙,诚心诚意地给她建议:“侯大夫,我想沈家也会出城一趟的,你赶紧回去准备准备。我姐夫会带上你的。”
洛笙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其实她早该想到才是。
不论是从原书的故事线发展,还是昨晚死掉的双喜公公,都证明一点,皇宫里头出事儿了!
她不知道出的是什么事儿,但她心里很明白,这事儿不会太小。
恐怕是惊天动地的事情。双喜说要小心秦王。
她不知道秦王做了什么。但她知道,在原书里,秦王一直都是那个杀人诛心,下手狠辣的君王。
为了江山社稷,他什么事儿做不出来?
“娘,他推了我,你看我的头都破了……”蒋雪音还在哭闹:“我要把他送到官府里头去!”
沈清月会感谢她的。到时候说不定送她红宝石的全套头面,她上次就看中的!
蒋夫人示意嬷嬷扶她起来,她身体略好一些,走到蒋雪音面前,扬起手就狠狠打了她一耳光,浑身瑟瑟发抖:“都什么时候了,你居然还在这里闹?”
蒋雪音生平头一遭被自己母亲打,顿时惊呆了,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乱颤。
洛笙意识到情况是真的不妙,她一咬牙,冲蒋夫人点点头,和苏彻掉头就走。
“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是宫里头那一点事儿吗?”苏彻撇嘴:“阴谋加阴谋,整个皇城里从没少过鲜血。”
洛笙越走越快,见苏彻没有跟上来,突然回头冲他喊:“不是,肯定不会只是一场阴谋,甚至不会止于宫廷!”
她的脸色煞白,在阳光下宛如透明的。
其实她心中很累。
真的累。
佛经有八苦,生苦、老苦、病苦、死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五阴炽盛苦。
她过去年轻,只在学习中医知识的时候随手翻了记下,却始终不懂其中的意义。
无法形容的苦闷几乎把她整个人都要炸开了。
在这一本书里,她感觉自己一直是疲于奔命的。从开始和原女主的争斗,不自愿被挟持到了京城里,被冤枉,一路逃走,本以为在这个小城开个药膳铺子能得到暂时的宁静,结果依旧不行。
她走得飞快,气流把她的长袍拉扯得笔直。
不管怎样,她要在这里活下去,笑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