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巴巴地看着苏御当了那少女的车夫,翻身上马车的动作还是那么英俊潇洒,他手里握着马鞭,戴起一顶挡住阳光的草帽,等沈清月被婢女搀扶着进了马车,就立刻挥舞着鞭子离开,并没有再看洛笙一眼。
他不敢看。
他一直觉得洛笙身上有着打动自己的熟悉的味道,像是很久以前自己就认识她。
可是一要努力回忆,脑袋就很痛,痛到捂着头不断呻、吟。
当今天她再次出现,苏御意识到她说的肯定是实话,但自己却不能接近她。
他是沈清月的车夫,沈清月花了很多银子请了大夫治好他的病,他还没来得及报答她。
而且脑子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响起。不能靠近她,危险,会给她带来危险……
苏神医在小城里绕了一圈,恰巧看到洛笙惆怅地站在街边,看几辆马车经过,当头的那一辆马车,宝马香车,那车壁竟然是用沉水香做的,香气氤氲,久久不散。
这是哪家土财主?真是穷奢极欲啊!
洛笙说:“我要在这里呆着,我……我们就先暂时呆在这车城里好不好?”
其实留在这里并不合适。这儿和京畿太近。
侯慕白猜,肯定是为了苏御,洛笙才想呆在这里的。他心里酸溜溜的。
苏神医摇着手中的扇子,说:“苏御是被沈百万家的小姐从河里救上来的。听说他被救上来气息奄奄只剩下一口气。那个沈小姐请了无数名医,用上了老山参,才把苏御的命给救下来。”
洛笙眼里泪汪汪:“好可怜啊……”
侯慕白扁了扁嘴唇,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也可以投河!
苏神医继续说:“我那个隔了不知道多少辈亲戚的苏家侄子啊,真是够可怜的。先是劫错了人,接着又被人打坏了脑袋,又喝了一肚子水,啧啧啧。”
侯慕白说:“大冬天的,好好说话,您就别扇扇子了好吗?”
苏神医一怔:“你是吃呛药了是吧?”
侯慕白脖子一梗:“吃你家呛药了。”
“你这是讹我呢,光天化日你就开始碰瓷!?”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苗小小在旁听得发笑。可是洛笙并没有笑,依旧双手托着腮帮子,表情惆怅。
她想把苏御带走。
可又觉得自己不厚道。
毕竟那个沈清月确实是救了苏御一条命。
可苏御若没有丢失记忆,他愿意用自己下半辈子来偿还这个恩情吗?
一想到沈清月那张秀丽楚楚的脸,洛笙忍不住想,怪漂亮的,如果自己是个男人,说不定就愿意了。
苗小小和洛笙一个屋,一晚上听到洛笙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翻了无数个身。她顶着一双乌黑的眼圈,终于哀怨地蹲在洛笙床边。
洛笙一个翻身,和她幽幽的目光相对,陡然哆嗦着喊了一声:”鬼啊!?“
片刻之后,她才认出苗小小。
两个女孩儿也不点灯,就着天边的鱼肚白,洛笙幽幽说:“我心里很难过。”
“我明白,洛笙姑娘你喜欢苏御公子对吗?”就像她经过这些天,越来越远离京城,越来越牵挂励南城励大人。
他虽然胡子邋遢,不修边幅,官服上都摞着补丁,但却每天都给苗小小准备很多好吃的。
哪怕他饿的直舔嘴唇,都不肯动一筷子,只让苗小小吃。
一个京兆尹大人,居然如此可爱又憋屈。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这么久,他借的银子都还上没有。
所以苗小小开了窍,就很理解洛笙的心。
洛笙被她一说,整个人都哆嗦起来,愣怔半天也不说话,她真的喜欢苏御吗?
她有些迷惑了。
不过洛笙绝不是一个会被一点迷惑心情困扰的人。想不清楚的事情就先放在一边,懒得去想。
如果苏御真的很喜欢沈清月,想和她在一起,那洛笙决定祝福他们。
可前提是,他没有背负不能回报的大恩大德的前提下。
沈清月她不过是见了一面,已经看出此女有不足之症,唇色发绀,肤色过白,略多走几步路便呼吸带喘。
若说楚瑶是装出来的楚楚可怜,她是真的楚楚可怜。
洛笙想起当年在学校里,教授的组织下,班上同学进行了一场辩论赛。
林黛玉到底得了什么大病!
传统的观念是,林黛玉得的是女儿痨,简单说就是肺结核。
但古代没有抗生素,古代的大夫也早早发现了肺结核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如果她真的是肺结核的话,贾母怎么敢把她直接接到家里住?不怕把迎春探春惜春等一众姐妹都传染了吗?
贾宝玉作为一个独疙瘩,贾母安心让他跟有痨病的表妹同进同出,同饮同息?
不要把古人想的太蠢了好吗!
所以林黛玉得的必然是一种胎里疾,此病生来就有,而且两个和尚都说了,她若能出家去,就保一世平安。这说明不出家的话,成年后成亲会严重影响她的健康。
综合种种分析,当时班上同学得出一个结论,林黛玉得的是先心,先天性心脏病。
这种病若在现代,五岁前做手术,有彻底痊愈的可能性。
若拖得越大越难痊愈。但若病症轻微,平素注意保养,患者也可以活到一般人略短的寿命。
但是先心病患者不适合生产,怀孕胎儿对母体营养的剥夺,生产的极端痛苦,都容易导致身体负担过重,最后一命呜呼。
洛笙觉得,那沈清月得的是和林黛玉一样的病。
她一大清早就去了趟成衣店,买了一套男子服饰。
既然沈清月喜欢美男子,她就投其所好,想办法先接近她,然后再帮她治病!
她打扮一新,走到沈家门口就开始等。
这一等就是足足三天。
三天时间里,她已经把沈家的厨子、仆从全认识了一遍。
可这三天里,沈清月一次都没有离开过家门。
沈家这位大小姐,真是一个宅女啊!
到了第四天,她早早起床,长叹一声,突然叫了苏神医过来:“劳烦您一件事儿。”
“小师父你咋突然这么客气?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
洛笙上上下下打量着苏神医,情深义重地说:“我今天能叫你爹吗?”
这是什么天大的好事?
做爹有什么不好的?
直到苏神医被盖上了一卷草席,用余光看到洛笙在认真写几个字:卖身葬父。
他才赫然发觉,确实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