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苏御的名字,洛笙的心就提了起来。
偏偏聂远达说上两句又停下来,就跟吊人胃口一样,洛笙心里火急火燎的,可又不敢表露出一丝丝的兴趣,生怕自己的身份被揭穿。
酒过三巡,她实在是撑不住了,本就不太擅长喝酒,哪怕这年头的酒纯度不算太高,喝着跟甜水儿似的,但洛笙多喝了几杯,还是觉得脸热心跳。
她趁着聂远达和苏彻喝的酒正酣,便悄悄扶着墙出门去透气。
一走出热气腾腾的屋子,外头寒气一侵,她立刻连打了两个冷战,脸上的红晕也消了。
长廊上寂静无人,她想去更衣,却迷失了方向。
也不知走到哪一处房舍,她觉得这门窗看上去像是更衣之用,刚要推门去看,便听到有人从另一侧走来,一边走还一边说话。
“老爷这么做,我其实不同意。”
是聂夫人的声音。
不同意什么?
她来不及多想,立刻闪身躲进了房间里,悄悄开了一道缝,听屋外的动静。
聂夫人似乎在和另一个人说话。
“说什么其中一个是朝廷找了很久的神医,另一个看品貌竟像是如今正在通缉的要犯!这怎么可能呢?”
“夫人您先息怒,别急,别急。老爷好容易回来一趟,您这就跟他急赤白眼的,夫妻俩的感情多容易闹出不和睦来?”
聂夫人很恼火地低声说。另一个劝慰她的人似乎是聂小少爷身边照顾着他的嬷嬷。
“可我就看不上他那副唯利是图的样子!”聂夫人恶声恶气地说。
“都是救了我宝贝儿子性命的。几年前我去雁慈寺的光景,那慈光大师怎么说的,嬷嬷你可还记得?他说了,我们夫妻二人上辈子做过恶事,合该今生无子。我一听就急了,连年施粥布斋,做了无数好事,这才盼来了宝珠般的儿子!可儿子身体还是不好。上回我去雁慈寺还愿,那慈光大师给孩子做了寄名符,还叮嘱我,若要儿子平安长大,一定要多做好事,多做善事。”
说到这里,聂夫人显然是激动起来,大声说:“如今聂远达这狗东西竟要恩将仇报!将来我儿子出什么事,都是他爹造的孽!”
洛笙那一点酒意早就吓醒了。
等到聂夫人和嬷嬷又说了好几句,大概提到,聂远达的算盘打的是从四品升正四品。
别看就这么半级,他已经努力了三年多,一点戏也没有。
只好到处想招儿,身为文官又不能带兵打仗,自然只能想别的法子立功。
他打算先把苏彻和侯暮白他们都灌醉,两个姑娘好对付,就一并可以带回京城了。
洛笙心中突突直跳,一紧张,头也不晕了,原本错综复杂的路也似想起来该怎么走了,聂远达和苏彻在喝酒,她便先去找侯暮白他们。
侯暮白果然机灵,见酒水源源不断送过来,他自己并不多喝,反倒是左劝劝酒,右劝劝酒,身边的一众人都喝醉了,他自己目光灼灼,丝毫未醉。
洛笙忙和他汇合,侯暮白拄着拐杖走到另一边房门口,一拐杖把门口的家丁给打晕了,苗小小慌忙跳了出来。
在牢里呆了一段时间,苗小小养成了惊弓之鸟的性子,根本问都不问原因,洛笙姑娘往哪儿走,她就愿意往哪儿走。
几人先逃出来,想带上苏彻和大白,却看苏神医和聂远达一直喝酒。
老神仙就好一口酒,可惜这么多年,也没几个人能跟上他的酒量。
独饮独酌哪里比得上有一个老朋友刻意吹捧着陪酒来得自在?
聂远达喝一杯,苏神医要喝下去三杯。
这几天一直很乖独个儿呆着的大白,依旧盘着脖子躺在苏彻身边的脚下。
洛笙一咬牙,低声说:“他不会对苏彻不利的。实在不成,咱们只把大白救走就行了。”
她怕大白孤立无援,被当成大白鹅给宰了。
大白是真的比苏神医要聪明,一看洛笙招手,扑闪着翅膀,脖子一耸一耸就出来了。
洛笙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大白也立刻把鸟喙闭得紧紧。
三人一头鹤,蹑手蹑脚往外走。
侯暮白连拐杖都不敢撑地,生怕声音引人注意。
洛笙和苗小小便一左一右搀着他的手臂,刚走到角门边,就和一行人撞上了。
站在老杨树底下的是聂夫人和她的陪房嬷嬷。
洛笙习惯性地问了一句:“嬷嬷,你身上全好了吗?”
这话一说出,嬷嬷原在劝夫人,怕夫人一意孤行,和老爷闹的感情不好,这句劝就说不出口了。她羞赧地闭上嘴,低下头。
聂夫人推了嬷嬷一把说:“你就说小少爷有些不舒服,让苏神医帮忙看看,让老爷一个人在花厅里待会儿。”
嬷嬷匆匆地离开。
洛笙立刻知道,这聂夫人是打算帮自己了!
她刚要道谢,聂夫人就摇头说:“不必说了,侯姑娘,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就是救了我儿子的恩人。你姓洛也好,姓侯也罢,我都记得你这份情。我今天帮你,其实也偿还不了我欠你的恩情!”
说完,她从地上拎起一个沉甸甸的包袱,递到洛笙手里。
洛笙一时大意,单手去接,差点没给拽个趔趄。
她手一摸,里面硬邦邦的,竟都是金元宝。起码有几百两之多!
“这是我全部的私房钱。我一两没省。”
见洛笙要推辞,聂夫人按住她的手说:“我觉得我儿子的命不止这个价。”
洛笙心里头的感激实在是难以描绘了,她眼睛泪汪汪的看着聂夫人,心说,其实不管是在哪里当大夫,都会遇上违心事,被误会,甚至被辜负。
可总有人用一颗感恩的心告诉她,她付出的一切都值得。
“若聂大人怪罪夫人……”
“哼!”聂夫人一挑眉:“他若敢怪罪我,我就和他合离!我带着我儿子回娘家住去!让他孤家寡人挣他的锦绣前程去!”
聂夫人比洛笙足足大二十多岁,可她这番话一说,洛笙忍不住笑了,身后的苗小小也捂着嘴笑起来。
苏神医被送了过来,原本打算把他们几个人悄悄运往京城的马车,换了一个车夫,改了一条道,一路朝南行去。